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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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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艺看着手里墨镜,露出一丝缅怀的目光,“可人的一生太短暂了,即使是武穆王,也有死去的一天。”

程宗扬拿起椰子,上面插的果然是一根平平常常的麦管。他不客气地拧掉谢艺喝过的一截,提起来暍了几口,然后道:“喂,别装了。你不就盯着人家小紫看吗?怎么,是不是跟你要找的那个女人很像?”

程宗扬打量了一会儿:“看她的年龄,岳帅死的时候她多半还没出生吧。”

“岳帅走前遣散了姬妾。那时我们不知道还有人有孕在身。”

“遗腹女?”

程宗扬眼珠转了一会儿,“那时候还没生下来,你怎么知道她带的是个女儿?”

“岳帅生下的都是女儿。”

“什么?”

程宗扬不明白,难道那个岳鹏举还能决定自己生男生女?

谢艺简短地答道:“他说是辐射。”

程宗扬心头像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一样,似乎触摸到某件缥缈虚无的事情。

谢艺站起来,朝小紫走去。

小紫捡了只贝壳正在手里玩着。谢艺蹲下来,与小紫说些什么。他的花短裤、大墨镜,看上去就像出没于海滨的怪叔叔。小紫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时而捂着嘴咯咯直笑。

谢艺脸上看不出高兴或者失望,他静静看着小紫,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出那个人的痕迹。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空荡荡的竹楼仿佛淘空的盒子,在夜色下沉睡。

同样是空无一人,这里与蛇彝人的村庄完全不同。蛇彝人的村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而碧鲮族却一片宁静。这让程宗扬安心不少。

一点淡淡的白光在瞳孔中微微跳动,程宗扬拂起凝羽的长发,看着她雪白的面颊在自己腰腹间起落。

疑羽不介意用嘴巴和手指帮助程宗扬释放欲望,却异常坚决地拒绝他进入自己体勺。

程宗扬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在意乐明珠的话──那个小丫头连什么是男人都不了解,凭什么来指点两个成年人该怎么做?可对凝羽的坚持,他也无法强迫。

嘴巴就嘴巴吧,程宗扬安慰自己。

凝羽软腻的舌尖在龟头转动着,唇办裹住棒身来回舔舐。那种温柔而妩媚的美态,让陧宗扬越看越爱。

窗外圆月渐渐升至中天,远处潮汐的声音如同奔腾的战马,在月夜下驰骋来去。

碧鲮海湾是一个月牙状的海湾,湾口被两座尖刀似的山脉阻隔,又排列着一串岛屿,潮水只能在外面拍卷,很难越过山脉与岛屿组成的链条,因此碧鲮海湾一直显得十分平静。

竹楼里放着一盏油灯,那是房间的主人留下的。蚌壳制成的灯盏中,一点淡淡的光芒微微闪亮。

忽然,身下的竹楼一动,那力量远比海风要大,似乎连地基也为之摇撼。程宗扬抬起眼,只见月光下,一道数米高的水墙凌空扑来。接着竹楼沉重地一晃,随即被海浪吞没。

程宗扬来不及开口,身体已经被海水浸没。粗大的毛竹在潮水的压力下发出“吱哑”的声音,整座竹楼都为之倾斜,却没有倾颓。最初的冲击力过后,又渐渐回复过来,显示出惊人的韧性。程宗扬一手抱住凝羽,身体在水中浮起。这时他才发现,海浪虽然有着可怕的高度,却不是直接拍来,而是呈梯形由下而上淹没了整座建筑。在自己看到海浪的时候,潮水一陉涨到脚下。

不知是不是因为竹楼建得分外坚固,海浪虽然大得可怕,却没有造成太大的破坏。不仅竹楼没有倾颓,连房间里那些蚌壳制成的家俱、挂在墙上的鱼骨,竟然都是固定过的。虽然竹楼在潮水冲击下变形,那些简单的陈设却没有移动。甚巨连油灯部保持着本来的亮度。

无数气泡从竹楼的缝隙中涌出,短暂的异响过后,变形的竹楼恢复了原状,听有的陈设仍在原处,连油灯也未曾熄灭。如果不是身边的空气换成了蓝色透明的海水,程宗扬会以为它们本来就该如此。

程宗扬与凝羽对视一眼,彼此都有无数惊疑,但这会儿谁也无法开口。两人手挽手,从窗户钻出,竭力向上游去。

“噗……”

程宗扬吐了一口水,只见眼前一片汪洋,所有的沙滩、椰树都消失了,海面已经与远处的村庄平齐。海面上,一个又一个浪头打来,丈许高的波涛拍在礁石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却正好差了少许,没有淹没到那些带有竹篱的房屋。

越来越多的杂物漂浮到海面上,都是南队携带的用具和货物,却没有一件是碧鲮村里的物品。

程宗扬忽然明白过来。房屋里所有的物品都被固定过,碧鲮族人之所以要花费这样力气,是因为这些建在沙滩上的竹楼本来就会被海水淹没。

浑圆的明月悬在天际,月光下,怒涨的潮水与日间的平静完全不似同一个海湾。

波涛拍在礁石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彷佛要将岸上的村落吞没。

这场潮水突如其来,商队大多数人都在睡梦中被海浪吞噬。想到水中的云苍峰、祁远等人,程宗扬心里就一阵发寒。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和凝羽缠绵,这会儿也被海浪吞没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花苗人选择的住处在沙滩以外,连同看守马匹的小魏躲过了此劫。

“去叫武二!”

程宗扬把凝羽朝岸边推了一把。

“你呢?”

“我去找云老哥!”

程宗扬叫道:“这么大的浪,我游不过去!快!”

凝羽深深看了他一眼,“等我!”

说着返过身,箭矢般朝岸上游去。

程宗扬深深吸了口气,俯身潜入水中。海面波涛翻涌,海面以下却显得异常平静。两层高的竹楼全部被海水淹没,四周都是茫茫海水,使他辨不出方向。

忽然,一点微弱的灯光透入眼帘,那盏完全浸在海水中的油灯竟然还没有熄灭。

程宗扬顾不得去想它为什么还在亮着,也顾不得去想为什么会突然涨潮,立刻屏住呼吸朝那盏灯光游去。

祁远、吴战威、石刚、云苍峰、易彪……两支商队大多数人都在水下。程宗扬不敢奢望他们会和自己一样逃过一劫,事实上,几乎所有人都因为疲惫而早早入睡,能够逃生的机会微乎其微。

程宗扬先找到那盏亮着灯光的竹楼,攀着竹竿朝水下潜去。竹梯下是祁远和朱老头的住处,程宗扬伸手去摸,却摸了个空。

忽然,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吴战威额头青筋青露,手指铁钩一样拧着他的手臂,一手朝他打了个手势。程宗扬不敢耽误,立刻拽着他朝海面浮去。

吴战威大口大口吐着水,半晌才透过气来,嘶声骂道:“直娘贼!”

程宗扬见他没事,立刻又潜入水中。程宗扬知道自己的潜泳技术很烂,但比起以前,至少气脉悠长了许多,刚才下潜的一趟,他估计时间超过了三分钟。如果在以前,自己肯定撑不了这么久。

祁远和朱老头多半被海水冲走,石刚也不知去向,程宗扬不再潜进楼中去寻找,转身往云氏商会的住处游去。

云氏商会包括云苍峰在内一共是九人,除去与小魏一同看守马匹的易建,有八人都在竹楼里。程宗扬一口气潜进水底,心头越来越着急。

途中有两名北府兵的汉子与程宗扬擦肩而过,但自己根本无法开口询问云苍峰的下落,只能给他们指了指方向,让他们自行逃生。这段时间想必还有人会和他们一样从楼里逃出来。但云苍峰远比不上那些精悍的汉子,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生还的可能性也越来越低。

楼内早已灌满海水,空无一人。程宗扬搜索片刻,然后攀着竹梯朝上游去。

楼上毛竹制成的房门紧关着,他推了几把,没有推开。这时一口气已经用得差不多了。陶口烦闷欲裂。虽然知道这趟如果找不到,只怕永远也找不到了,程宗扬也只好放弃,先浮上海面换气。

忽然,竹墙上一根毛竹向外鼓起。程宗扬停下来,看着粗大的竹竿被一股大力撞得变形,片则后毛竹无声地从中断开,接着易彪剽悍的身影从缝隙中显露出来。

第三章遇难

易彪怒目圆睁,眼珠底部因为缺氧迸出细小的血点。他用肩膀撞开竹墙,一手拖着云苍峰,只看了程宗扬一眼,就拼命向水面游去。程宗扬连忙跟上去,一手拽住云苍峰的腰带,帮易彪分担一部分压力。

云苍峰垂着头,花白的头发在水中飘浮着。易彪面色狰狞,他脸颊被竹刺划破,冒出一串殷红的血丝,随即融化在海水中。他强撑着往上游去,动作越来越缓慢,越来越迟钝。

眼看水面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海面的月光,易彪却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口鼻中冒出一串气泡,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去。

程宗扬顾不得多想,一把抓住易彪的肩膀。这么一抓,他立刻发现坏了。在水中昏迷与半昏迷完全是两码事。已经昏迷的云苍峰在海水的浮力下显得很轻,而易彪不但重得像一块铁,还本能地抓住程宗扬的手臂,把他也带得往下沉去。

程宗扬游泳技术一般,潜泳更是平常,只提着云苍峰一个人还好些,勉强用一只手划水。这时两手都被占着,只靠踩水根本带不动这两个人。眼看飘浮着月影的水面近在咫尺,却被带得越离越远,程宗扬心里暗暗叫苦。这样下去,非但救不了他们两个,连自己也要被拖下水,三个人手拉手去见淘龙王了。

急切间,一只手臂从天而降,破开水面的月影,一把抓住程宗扬的肩膀将他提出水面。

谢艺仍穿着那条招摇的花短裤,他俯身将三个人一一拉了上来。他脚下踩的不是小船,而是两根毛竹,海浪打来,谢艺身体只微微一晃,在光溜溜的竹竿上稳若盘石。

碧鲮族虽然生活在海畔,整个村子却找不到一条小舟。谢艺不知从哪儿拆了两根竹子,拿藤条用拴马结捆在一起,匆忙赶来海上。真不知道这滔天海浪中,他怎么操纵竹竿划过来的。

吴战威抱着竹竿尾部,脸色煞白。他水性比程宗扬还差,这会儿抱着毛竹,能不沉到水下就是万幸。这时,另外两名云氏商会的汉子也在远处露出头,挣扎着朝这边游来。

程宗扬一口气憋得太久,这会儿只觉得眼冒金星,半晌才喘过气来,立刻问道:“凝羽呢?武二呢?”

“浪太大,他们和我分开了。”

谢艺用膝盖顶住易彪的小腹,让他把水吐出来,一边伸手在云苍峰背脊上飞快地推拿敲打。

程宗扬喘了几口气,转身又往水下潜去。谢艺喊道:“做什么?”

“祁老四还在下面!”

谢艺叫道:“没用了!”

祁远这一路帮了自己不少忙,可以说如果没有他,自己肯定走不到这里。程宗扬道:“是死是活,我也要去看一眼。”

吴战威抡了碍事的衣服,沙哑着喉咙道:“你歇着!我去!”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抱好你的竹竿!照顾好云老哥就成!”

谢艺把云苍峰递给已经缓过气来的易彪:“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并肩潜到水下,程宗扬才发现谢艺水性不是一般的好,几乎没看到他怎么动作,就箭矢般朝水下的竹楼游去,速度比自己快了一倍。

程宗扬屏住呼吸,在水中竭力睁大眼睛。靠近竹楼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朱老头两手抱着一只中午吃剩下的大海螺,以狗刨的姿势在水中扑腾着,两条腿一刨一刨,姿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裤子都快被蹬得掉下来。他狗刨一会儿,把海螺抑在睑上喘两口气,然后再接着玩命地狗刨,速度居然也不慢。

祁远那句话,这老家伙黏上毛就是活猴。这么大的水居然也没淹死他。程宗扬正闷得难受,擦肩而过的时候伸手抢过海螺,一口把里面的空气吸尽,然后伸出四根手指,朝朱老头比了比。

朱老头一睑心痛地抢过海螺,不管三七二十一扣在脸上,一只手朝程宗扬胡乱摆了摆,表示自己没有见到祁远。

这边谢艺游鱼般钻入竹楼,片刻后那点灯光一闪,被他拿起来,然后朝楼下游去。

如山的海浪涌来,重重扑在礁石上。一群入神情委顿地躺在岸上,浪花倾盆大雨般洒在身上,却没有谁愿意挪动半步。易彪呛得最重,他肺部受了伤,虽然肚里的水已经吐干净了,却不时咳出血丝。相比之下,云苍峰还算幸运,只灌了一肚子的水,昏迷了下短时间,醒来后竟然没有什么大碍。

在海浪中折腾了几个时辰,众人都已经精疲力尽,这会踏上实地才感到害怕。

居住在海边,涨潮并不意外,但这样全无预兆地突然涨起两丈高的潮水,完全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不久,苏荔与武二郎一前一后浮出水面,身后正好一个大浪打来。武二郎张臂抱住苏荔,弓起背脊,若无其事地承受住海浪一击,顺势落在岸上,动作干净利落,引得几名花苗汉子都竖起大拇指。

苏荔从他肩间挣开,一边拧着湿淋淋的长发,一边抬头望着天际的明月,过了会儿才蹙眉道:“今天是十六吗?”

武二郎连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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