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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第4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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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兵力不足,又不可能把几名法师扔在战场上,只好让臧修在前面咬住溃兵的队伍,追击的阵形也由横阵改为锋矢。

就在这时,一群兽蛮武士逆着人流奔涌而出,几名逃奔的军士来不及闪避,立刻被兽蛮武士庞大躯体撞飞。

相距还有数十步,最前面的兽蛮武士便举起长枪,咆哮着同时掷出。

由于是锋矢阵形,最前面几名星月湖军士若是闪避,后面的同伴猝不及防,伤亡会更加惨重,只能硬档。

这一波投枪至少有六名星月湖军士伤亡。程宗扬一阵心痛,叫道:“武二!”

武二郎狞笑一声,朝最前面一名雄壮的兽蛮首领扑去:“敢动二爷的生意!孙子!二爷给你长长记性!”

两条差不多庞大的身影撞在一起,巨大声响简直像两座大山撞击的轰鸣。

那名兽蛮首领臂上戴着寻常人胳臂粗的金环,眼珠碧绿,瞳孔却是金黄色,铁盔下垂着数条貂尾;以武二郎的强横,这一下竟然没有把他撞倒。

两人各自退了几步,然后又扑到一处。四条大腿粗细的胳膊扭到一处,马头大的膝盖彼此撞击,能撞碎石碑的额头砸在簸箕宽的下巴上,连吐出的血都夸张得要死。

场中尘土飞扬,不一会儿撞出一个大坑,只能听到咆哮声不断传来。

这两条猛虎的肉搏震慑全场,连臧修那样的猛人都老老实实地绕开几步。秦翰的兽蛮营在攻城战也折损不少,加上定川寨一战时的伤亡,这时能作战的不过半数,然而这二百余名兽蛮武士成了程宗扬难以逾越的障碍。

“直属营!”

数百枝白蜡杆“嗡”的一声挥出,在寒风中弹得笔直。

如果有选择,程宗扬宁愿和两千余人的王信军硬拼一场,也不想碰这二百名兽蛮武士。如果被他们缠住,别说抢占土山,就连撤退都成了麻烦。

星月湖大营的军士也意识到这一点,臧修拔出雷霆战刀、马鸿挺起铁矛、鲁子印收起盾牌,擎出自己的重斧。旁边的月霜也摘下鞍侧的方天画戟,美目闪过一丝好斗的锐光。

忽然身后一声长啸,一名法师如风而至,他在半空中便解开自己的发髻,将一枚桃木小剑嵌在自己掌心,然后一掌拍在地上。“克!”

随着法师喷出的血雨,大地微微一震又恢复原状。

远处兽蛮武士的奔势忽然一滞,一个个变得步履不稳。他们脚下的土地仿佛化成无边泥淖,每一步踏下都直没至膝,愤怒的咆哮声立刻响彻四野。

程宗扬当机立断:“别管他们!绕过去!”

星月湖军士再次加速,绕开那片法力沼泽,追逐前面的溃兵。

王信军果然开始往土山移动,正如程宗扬猜想的那样,数万溃兵的冲击力足以踏平一个寨子;王信军在人潮中的移动艰难无比,时刻要防备阵形被自己的同袍冲乱。

就在这时,程宗扬看到他最不愿看到一幕。一个身材肥壮的武官出现在土山上,他毫不犹豫地拔出刀将逃上土山的溃兵砍倒。

在他身后,几个营的宋军聚集在一处,从土中取出各种刀枪兵刃。那些慌不择路的溃兵接连被自己的同袍砍倒,在利刃的威胁下,终于认识到此路不通,人流分开从土山两侧绕过。

张亢的军服上都是鲜血,片刻间死在他刀下的溃兵就有十余名之多,出手的狠辣无情连刘宜孙都觉得头皮发麻。

“列阵!”

五个营的宋军匆忙组成阵列,新任的军都指挥使刘宜孙立在最前方,身后就是他的战旗。

“干!”

程宗扬大骂一声。

敖润扣着弓弦道:“程头儿?”

“少废话!拼不掉他们,大伙儿都得死!”

程宗扬厉声道:“臧修!卡住右翼!脑袋掉了也不能让王信军和他们会合!”

“成!”

臧修立刻分出一队人马,朝右翼杀去。

程宗扬指向那个年轻将领的军旗。“前面是一个军的宋兵!打垮他们就是宋军的中军大帐!城上的八牛弩已经上紧弦!只要我们登上土山,宋军的中军大帐就会遭受毁灭性打击!但如果我们被挡在土山下,周围六个军的宋兵就会把我们包围!月上尉!你敢不敢去打垮他们?”

月霜冷哼一声,举起方天画戟当先朝宋军冲去。

“二连!三连!冲上去!”

臧修带走一营,自己的身边只剩下直属营,程宗扬用三个连轮番冲击已经是孤注一掷,一旦没有撕开宋军的战阵,自己可以调用的预备队只剩下敖润的雪隼团。

盯着逼近的贼寇,张亢佩刀一举,一条铁链突然间破土而出,升到半人的高度,绷得笔直,形成一道绊马索。

月霜显示出她超卓的骑术,两脚蹬紧马镫,挺身扯住缰绳,千钧一发之际,战马腾空而起,越过铁链。

程宗扬却没有她的好骑术,的战马被铁链绊住,凌空翻滚过来。他拔出双刀,贴着脚踝挑断马镫,整个人却带着巨大的惯性,像炮弹一样飞出去。

月霜策马跃过绊马索,看到程宗扬贴着自己的坐骑飞过去。

月霜理也不理,一手执戟催马驰过,却见那混蛋一头栽到地上,地面竟然被他撞出一个丈许宽的大洞。

陷马坑!月霜脑中一闪,坐骑已经驰到陷马坑边缘,坑底一片削尖的木桩清晰可见。

战马前蹄陷入坑内,身体重心前倾。月霜挺起方天画戟往坑一刺,撑住下坠的坐骑。泥土倏地掉落,能看到那个混蛋落在坑底,肢体扭曲成古怪的形状。

月霜的心里一沉,并没有预料中的解脱,反而生出一股莫名的委屈和悲恨。心神激荡下,戟锋突然一滑,连人带马坠入坑内。

“小心!”

秋少君如影而至。

十几步外,那个肥壮的军官举刀喝道:“放!”

数十枝利箭参差不齐地射来,秋少君的身体飞速旋转,少阳剑破袖而出将利箭挡开,一边如陀螺般朝坑中落去。

一道人影冲天而起,程宗扬搂着月霜的腰肢,一边从坑中跃出,一边骂道:“月丫头!想害死我啊!要不是老子躲得快,你那匹死马就把我砸在坑里了!”

月霜绷着脸,忽然一肘撞在程宗扬胸前把他打开,然后拖着方天画戟闯入宋军的阵列。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张亢高声道:“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灭寇封侯!在此一战!”

刘宜孙提刀在手,吐气开声,“杀!”

鲜血如雨点般洒落。刀光中,一条握着断枪的手臂蓦然飞起,惨叫声瞬间被刀枪撞击声和喊杀声覆盖。

大斧带着沉重风声从一名星月湖军士的背后斫入,肩胛顿时粉碎。濒死的军士扭过身来,另一只手一把拧住斧手的膀颈;接着他的手掌和斧手的脖颈被两道寒光同时斩断,双方救援的同伴再度搏杀起来。

程宗扬浑身热血仿佛沸腾,每一刻都有无数死亡的气息蜂涌而出。生命像指缝间的流水般不停流逝,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生命会不会在下一刻终止。

翁应龙虽然极力保持镇定,神色也不禁接连数变,直到看见那支刚拼凑出来的杂兵挡住敌寇,他紧绷的心头才略微松开一线。

周围的武将没人嘲笑他,这样惨烈的搏杀,寻常军士都望而生畏,他一个文官能坚持守在前线已经够胆色了。

张如晦的雷法被对方一一破解,脸色越来越凝重。

墨枫林抱胸而立,细长手指微微拍着手臂,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倒是对手使出陷土诀陷住兽蛮营的兽蛮武士,让他露出几分兴趣。

侯玄等人已经歼灭第三支宋军,再度迂回,这次斯明信和卢景两人悄然脱离队伍,仿佛在战场上消失。

土山上的宋军阵形并不严整,但交手中智计百出,星月湖大营无坚不摧的攻击被他们凭借土山地利和各种陷阱所克制,只能一寸一寸前进。

终于,一名星月湖军士踏上山顶,挥刀将一名营指挥使的铁枪挑飞。

那名武官虽败不乱,从腰间拔出佩刀,一刀捅进那名军士腹内,接着几名宋军围上来,数柄长枪同时刺进他的身体。

“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那军士暴喝着斩断身前的长枪,展臂将一名宋军搂在怀里,扭断他的骨骼。

郭逵面无表情,一刀将那名悍匪首级斩下,但后面的敌寇随即杀至,牢牢占据山顶的要紧位置。

土山上意外出现的宋军让孟非卿浓眉几乎打结,这时才稍稍平缓了些,吩咐道:“中军大帐!”

旁边两架床弩已经绞紧,三道硬弓交叠在一起,正前方用来安装巨箭的弩槽此时换上箭匣,每一匣都有近百枝弩矢。

“射!”

三道弓脊同时振动,弓弦蓦然弹直,无数细小黑点从城头飞出,一瞬间越过两里的距离,盖住宋军的中军大帐。

森严的中军大帐顷刻间一片混乱,几名武将被弩矢射中,倒地不起;一名穿着绿袍的文官中箭,更使得夏用和与秦翰都跃起来。

星月湖军士迅速换上箭矢,一架床弩重新装上箭匣,另一架则换上三枝短枪般的巨箭。

墨枫林道袍一举,如大鸟般飞起,正在施法的张如晦却被巨箭锁定。铁制的箭锋撕开空气,仿佛一闪就到了面前。

张如晦来不及施展雷咒,索性闭目待死,忽然面前空气一震,却是秦翰一把抓住巨箭救了他一命。

“八牛弩!是八牛弩!”

“翁堂吏被射死了!”

“陈都指挥使中箭了!”

“熊将军殉国了!”

众将叫喊声中,石元孙叫道:“夏帅!请立刻退兵!末将断后!”

“混账!”

夏用和一脚把他踢开,厉喝道:“敌寇不足两千人!此时倾巢出动正当一战而定!”

“夏帅明鉴!此役纵胜,我军定然伤亡惨重,再难攻克江州!”

“谁要攻克江州?”

夏用和狞然一笑,“灭了这些逆匪,江州城送给我也不要!传令!全军进攻!不许逆匪一人逃生!”

战旗一面接一面的升起,从江畔直到江州城下,宋军伏兵尽出。

程宗扬这时才发现宋军比自己更孤注一掷,夏用和抽空了金明寨、定川寨所有人马,除正面的三万士兵和八个军阵以外,还调集十个军。

昨晚的攻只是一次大规模佯攻,实际上是把这十个军都藏在地下,此时从土中跃出,立刻截断自己的退路。

如果宋军这时攻城,只靠一个营的星月湖军士根本无法阻挡宋军的攻势。

但宋军放弃城池,选择野战,目的昭然若揭:夏用和眼中的目标始终是星月湖大营的旧部,根本没有在乎如何攻城。

侯玄等人又击破第四个军,毫不停歇地再次迂回。但宋军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他们回旋的余地越来越小。

这些军士已经接连超过他们本身八倍的兵力,但他们的对手足有十四个军,接近三万人,超过他们的二十多倍。

侯玄和崔茂、王韬聚在一处,略一交谈,随即放弃第五个对手,移师朝土山杀来。

王信军由攻转守,在土山前方列阵。本来臧修带着一营寸步不让,抵挡他们冲上土山,这时却变成王信军寸步不让,防止他们与侯玄的五个营会合。

那处小小的土山成为战场的中心,刘宜孙的军队几乎全军溃散,但他们终于等到援军。

原本在拱卫中军的两个军开进战场,从两翼夹击。宋军甚至放弃围三阙一的铁律,只为了不让这些逆匪一人一马逃脱。

程宗扬口中发苦,自己还是轻视古人的智慧。这个夏用和到底是什么鸟?难道是……

程宗扬脑中忽然一响,想起一个人。

忽必烈曾问他:“你是宋国重将,为何投降?”

“宋国有强臣贾似道,专擅国柄,长年来优礼文士,看不起我们武官。臣久已不平,这才投降大元。”

忽必烈道:“怪不得贾似道看不起你啊。”

夏夜眼!夏贵!自己当初只把这家伙当成没用的软骨头,却忘了这个老东西投降时已经八十多岁,志气全消;此前却是勇冠三军,实打实从小兵一刀一枪搏出来的大将。

程宗扬吸了口气,喝道:“把法师和马匹放中间!”

玉武子、匡仲玉、古翔、白鹭飞都赶到土山上,只有那名法师仍不断施展陷地术,将兽蛮营的兽蛮武士困在战场一隅。

“老匡!能下雨吗?”

匡仲玉不动声色:“能!先把神霄宗那小子干掉!”

神霄宗以五雷法成名,众人即使有呼风唤雨的本事也要先看神霄宗答不答应。

程宗扬环顾左右,武二郎仍在与那个兽蛮首领肉搏,臧修、鲁子印、马鸿在丘下与王信军对峙,孟老大直属营的军士在两翼防守,能出手的只有自己和秋少君。

“秋小子!跟我走一趟!”

秋少君这会儿也不发脾气,痛快地说道:“好啊。”

程宗扬扔掉已经卷刃的双刀,重新捡了一对在手中试着分量,一边说道:“月上尉,如果我没回来,部队就由你指挥。别光顾着拼命,要紧的是把人带出去!守得住就守,守不住就往江边杀!”

月霜面冷如冰,扭过头看着一边道:“下面有地!”

这座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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