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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指如梭,铮然拨动细弦。那琵琶被她或抱或举,时而抡,时而倒置,音色却纯而不散,令人眼花缭乱。
曲调越来越明亮欢快,青青手里的金琵琶仿若变成了金蝴蝶,穿花翩跹,忽而倾倒于地,琵琶为她反举在身后,五指轮弹,犹如骤雨急下,揪着人心,吊着一口气,舍不得吐出来。
腰身一折一弯,人已从地上立起,开始转动,由缓而急,流云般的长袖舞成了一道绿圈,里面粉色桃花纷纷四散落下,如雨如雪,引证的是天女散花的典故。
覃川忽然摇了摇头,叹一口气。下一刻,音色便乱了,青青懊丧地把金琵琶摔在地上,怒道:“什么反弹琵琶!根本是为难人!”
周围的女弟子们纷纷过来安抚,青青大发一场脾气,金琵琶也被她砸成两截。
下个月白河龙王来作客,听闻这位龙王也是个好风雅的老人家,同样养了许多俊美少年男女,还给他们分许多部,专擅歌舞。为了不落人后,香取山的弟子们便排演起东风桃花曲,奈何最后的反弹琵琶太难,怎么也无法做成功,青青连着弹错三次,自然气急。
“我就不信有人能跳完这个破曲子!”青青满头大汗,虽是气急,看上去倒有些可怜。旁边有个女弟子接口道:“怎么会没人能跳完呢?公子齐能做完这首东风桃花曲,也正是因为当年大燕国有人能跳完,我前几年还见过一回……”
话未说完,门外便有人笑吟吟地说道:“不错,确实有人能跳完,而且能跳完的人,还是个公主。”
语毕,殿内便走进一行人,为首的却是玄珠,先前说话的,是她身后的一名婢女。
青青当场就冷下脸,淡道:“哦,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这位公主陛下!公主陛下自然厉害的很,岂是我们这些荒野小民能比的?”
玄珠在内里弟子们面前,倒不像面对杂役时那么高傲冷漠,她居然带着一丝笑,施施然行了个万福,道:“青姐说笑了,婢子胡言乱语,何必与她一般见识?”
青青别过脸,假装与别人说笑,居然半分面子也不给她。她身边先前说话的那个女弟子倒是拍手道:“说得不错,我前些年见的正是大燕国的小公主!听说那年她刚满十三岁,在朝阳台上跳了一曲东风桃花,我在下面看着……呵呵,说来惭愧,居然看傻了。自那之后,再也不见有人能将东风桃花跳得如那位小公主一般美妙。”
青青立即转过头,笑问:“咦?是那个被灭的大燕国?大燕国的小公主?玄珠,你好像也是大燕国的公主?那个小公主,该不会是你吧?”
玄珠脸色淡漠,声音亦是淡淡的:“惭愧,我只是大燕诸多诸侯国中一个公主罢了,怎及得上帝姬?只是如今大燕已灭,往事多说也无益。青姐何必揭人伤疤?”
青青微微一笑,走过去将她扶到殿中,柔声道:“开个玩笑,不要当真。玄珠既然来了,自然也是想为下月龙王做客做准备。那东风桃花曲我自知无法跳完,妹妹何不试试身手?”
玄珠客气含笑道:“小妹能有什么身手?只是近日总是闻得东风桃花曲,难免勾起思乡之意。跳得不好,青姐莫要笑话。”
青青咬牙退到了外围,挥手让女弟子们奏乐,玄珠脱去外面的黑色罩衣,内里却是一袭水红长裙,捧着备用的金琵琶,凭空便多了七分妩媚之色。
覃川缩在人群后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挥袖抡弹。玄珠向来是好胜心强的人,从不肯被人压下,当年更是为了把帝姬的东风桃花比下去,练舞练到要吐血。一个人如果宁可死也不认输,总是想尽一切方法在别人面前展示自己,那总不会令人感到舒服,玄珠无论从前还是现在,这点都没变。
殿中人人都被玄珠曼妙的舞姿吸引住目光,覃川趁人不备,轻手轻脚往殿外爬,她可不认为青青会好心到放自己出去解手,这种时候,果然还是得自力更生。
爬啊爬,终于爬到了殿门口,覃川蹑手蹑脚站起来,回头看看,大家都忙着看玄珠,没人理会自己,她转身便走,谁知迎头差点撞上一个人,惊得退了两步,正打算跪下去赔罪,却听那人低声道:“此处是歌舞排演的地方,外围杂役怎会在此?”
是左紫辰的声音。
覃川顿了一瞬,缓缓跪下:“小的见过紫辰大人。是九云大人吩咐小的在这里收拾杂物,教大人们练舞的时候省心些。”
“起来。”他向前走了一步,“既然收拾杂物,为何又要离开?”
覃川顺从地起身:“小的早晨喝水多了,正要去方便。”
左紫辰沉默片刻,突然道:“等一下,你……把头抬起来。”
覃川只觉胸膛里那颗心脏又开始疯狂擂动,耳中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她缓缓抬起头,定定看着左紫辰,他的双眼是闭着的,长而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注了细微的阴影。不错,当年是她刺瞎了他的眼睛,可是现在他又能看见东西了,是因为修炼的仙法吗?
左紫辰很久都没说话,双目虽然紧闭,覃川却分明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是在打量自己。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道:“姑娘,我们以前……曾见过吗?”
此心如飞鸟
姑娘,我们以前……曾见过吗?
只是短短一句问话,覃川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一个瞬间,她心里升起无数个感慨,有在他门前跪了几天几夜后万念俱灰的恨,也有被亲密之人背弃的怨。那些都曾是把自己困住的回忆,她曾以为自己一生都会怨恨他,有生之年每日每日在心底诅咒他。
有人说过,你越是爱一个人,当他背叛你的时候,你就会越恨他。她在爱恨这个怪圈里徘徊循环无数次,每一天都是一个轮回,轮回复轮回,仿佛永无尽头。也曾想过,有朝一日重逢,要把这种蚀骨的痛楚加倍还给他。
可是,人会长大,她终于也会明白,这些爱,这些恨,被困住的人只有她自己而已。在离开的人心里,她已经淡漠如路人,就像现在,相逢也如陌路人。那样,把自己的有生之年都困在那一方囹圄里,岂不是很可笑吗?
覃川不是个喜欢唱自怨自艾独角戏的人,她也是过了很久很久,才明白这个道理。
昨日种种,如烟如雾,如露如电,转瞬即逝,再不留一丝痕迹。生死大劫后,只愿此心如飞鸟,此身似清风。这世上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做,为何不在死去前活得潇洒放纵些?
她退了一步,心底莫名腾起的喧嚣渐渐沉淀下去,周围的风声,丝竹声,桃花簌簌落地的声音,一一回到耳中。
“紫辰大人说笑了,小的何曾有福气能与大人相识?”她笑得讨好又卑微,大有想攀上枝头做凤凰,却没那个贼胆的架势。
左紫辰不为所动,上前一步轻轻抓住她的胳膊:“你让我觉得很熟悉。你……叫什么名字?”
覃川想起五年前与左紫辰第一次相遇,他也是这样一句话。当时晚霞如烟,远方青天山峦犹如泼墨山水,一切都朦朦胧胧,他还是个刚过冠礼的少年,眉宇间有青涩的少年志气,不知是霞色倒映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的脸有点红,眼睛特别亮,声音略带沙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很熟悉。你叫什么名字?
……
……
她低头看着左紫辰的手,喃喃:“紫辰大人……这可要不得!要是、要是让玄珠大人见到了,小的可完蛋啦!”
“名字。”他固执起来亦是寸步不让。
她只好一边贼头贼脑往殿内打量,一边小声告诉他:“小的叫覃川,您老人家快放手吧!这光天化日的,是要小的命呢!”
“覃川……覃川……”左紫辰眉头微蹙,喃喃地一遍一遍重复这个名字,竭力从记忆里找出有关她的一切事情,却什么也找不到。可是捏着她胳膊的那只手却越来越紧,似乎是身体本能的反应,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她走。
覃川这会儿真有点急了,玄珠在里面随时会出来,要是让她见到左紫辰抓着自己死活不放,那她这个杂役真是做到头了!
情急之下,突生妙计,她突然扯开束发的带子,连老天都很配合地帮忙从后面吹来一阵风,桂花头油迷人厚重的香气扑了满怀,左紫辰眉头马上就皱了,捂着鼻子开始狂打喷嚏。
哼哼,一整瓶桂花头油,五文钱一斤,山下杂货铺用的新鲜桂花,熏不死你!
覃川用力甩了甩手,谁知道他打喷嚏打得昏天暗地,那只手却比浆糊还粘,就是不放。殿内丝竹之声已经停下,她肚子里大叫不好。
果然玄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比平常更冷上十倍:“紫辰?你在这里做什么?”
左紫辰猛打喷嚏,哪里能说话,覃川机灵一动,急忙扶住他的胳膊,大叫:“紫辰大人,您不要紧吧?小的扶着您去里面歇息一下?”不由分说硬是把他往殿里推。
玄珠身后四个婢女比鬼还精,早就上来前后左右把她挡住,推了一把:“你好大的胆子!谁准外围杂役靠近这里了?”
覃川小心翼翼赔笑:“几位大人姐姐,有话好说……小的是奉了九云大人之命来这里收拾杂物的。方才出门想解手,却见紫辰大人不知为何喷嚏不断,小的一时护主心切,便上前搀扶,绝对无心冒犯,大人姐姐们明鉴。”
四个婢女鄙夷道:“你是什么东西!轮的到你来搀扶紫辰大人么?!”
“是是……小的什么东西也不是……”她连连点头称是。
玄珠扶住左紫辰,因见他这次发作得特别厉害,便再也顾不得久留,搀着他的手便往外走。经过覃川身边的时候,她冷冷看了她一眼,淡道:“近来山中乱得很,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敢胡来,弄得这里臭气熏天。”
四个婢女立即明白了,马上跑去提了四桶水,骂道:“你这下贱的奴才!身上熏的是什么香?!一个杂役不做好本分活,成天只想攀龙附凤!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搞这些狐媚子了!”
说着四桶水一起泼上去,又把覃川泼个透心凉,这会儿可是滴水成冰的冬天,她冷得直跳,嘴唇一下子就没了血色。
“还不去跪下!不叫你起来不许起!”婢女们把她推到殿外的平地上,按倒在地。
覃川大叫:“这么冷的天,会死人啦!我真的会死哦!死了可难看了!”
还没叫完,青青就走出来冷笑:“这是做什么?公主陛下和一个外围小杂役计较什么?她的命固然不值钱,你也不必为了一点小事就让她冻死吧?这里是香取山,不是大燕的皇宫。”
玄珠冷道:“下人做错事,自然要罚。时候到了就让她起来,我心中有数,不会伤及性命。”
“就是打狗,也得看主人。这是九云带来的杂役,不用公主陛下越俎代庖。”青青走过来,直接把瑟瑟发抖的覃川拉起来,推进温暖的殿内,又道:“我负责晚上把人完完整整还给九云,公主陛下这就请吧。”
玄珠定定望她一眼,没说话,扶着左紫辰走了。青青看着她的背影,继续冷笑:“德性!亡国的公主,又不是真公主!真以为香取山是皇宫呢!”
她施施然走回殿内,这回轮到覃川打喷嚏了,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她本来就瘦弱,这下越发显得可怜之极。因见青青过来,她赶紧道谢:“青青姑娘,多谢您……”
“谢什么!”青青不甚在意地挥手,“方才谁叫你自己跑出去了?”
覃川苦笑:“小的尿急,这会儿快出来了……您发个慈悲,容小的先去方便一下……”
“去吧去吧!”青青见她那模样又可怜又难看,不由皱眉,“去了别过来了!换个干衣服!不然真要出人命了。”
覃川这回真心实意地道了谢,一路飞奔回自己的小院落,等擦干头发,换上暖和棉衣,已经冻得嘴唇乌紫,浑身发抖。
她关上院门窗户,盘坐在床头,开始调整内息,直过了两盏茶的功夫,脸色才渐渐红润。玄珠这次的责罚还真算轻的,记得以前玄珠自己带来的一个贴身婢女,跟了她四五年,就因为和左紫辰多说了两句话,笑得开心了点,回头就被她命令掌嘴,满嘴牙都打掉了。
左紫辰知道这件事之后异常震怒,当着她的面直斥:心肠狠毒!草菅人命!骂得玄珠大哭一场,居然又把那个被打死的婢女的尸体挖出来,令人狠狠鞭尸一番,心底才痛快了。左紫辰也对她这种偏执毫无办法,骂她、冷落她之类的行为,只会让她更疯狂。
不知为什么,覃川想到左紫辰最后还是被玄珠缠得死死的,心底倒有些快意。他就和一个疯子共度一生吧,两人挺配的。
黄昏的时候,翠丫回来了,一脸惶急之色,见到覃川神色如常,才松了一口气,带着哭腔道:“川姐!今天吓死我了!他们都说你得罪了玄珠大人,差点被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