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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马厩外堡子大院一阵嘈杂,仿佛间听见车马驶进来的声音。她心想可能是下地犁田的几部犁头回来了,身子靠着柱子,就没有动。良久之后,身后马厩的门咚地一声被拉开,一阵靴子响,她回过头,见十几个士兵牵着一群马冲进来。这些士兵她一个不识得,但那最后一人手里所牵的大青马,她却一眼认出,正是李昶上次来堡子时,所乘的坐骑!
她心中又惊又喜,双手抓起裙摆,抬腿就向马厩外跑,在门边跟正忙着进来的士兵遇上,勉力从士兵当中挤出,跑进大院,只见一辆阔大的大车停在屋前的台阶下。在堡子主屋门前,站着两个披刀挂剑的武士,仔细一看,竟然是季尾和洪箕!
她快步跑过青石铺就的大院,将到屋子跟前,急急地问道:“季、洪二位大哥,你们在这里,是苍龙回来了么?”一语问罢,人已经跑到了门前,抬头见季尾和洪箕两人脸上神情悲戚,木然站立,并不回答自己的问话,心中惊疑,手心不自觉地溢出了汗,再说话时声音止不住地颤抖:“苍龙出事了?”
季尾低首道:“王爷身受重伤,此刻就在屋内。柯娘子,你若能医好王爷,军中几十万人,都感你的恩情!”说罢,猛地蹲下去,伏地不起。
柯绿华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手扶着门框,才没有跌倒。脚底虚浮,一时都记不得扶起季尾,只循着人进进出出的屋子走去,到了跟前,正遇朱角自里面走出,他脸上的神色,一看即知苍龙必然受伤极重。
她挨着门走进去,见一领硕大的豹皮铺在原本光秃秃的炕上,青缎枕、青色衾褥上,苍龙闭目躺在上面。她慢慢走过去,身子一矮,坐在他旁边,原本侍立在屋内的一干人,陆续被外面的朱角唤出。柯绿华听见房门吱呀一声阖上了,不自觉挪得离他近些,手伸出,搭在他手腕上,本能地想帮他诊脉。可指尖只感到自己怦怦地心跳声,气虚神浮,心头不定,当此之际,万万无法诊脉。眼睛看着他紧闭的双目,原本搭在他手腕上的指尖慢慢上移,抚在他额角,沿着眉头,鼻子,脸颊,嘴唇,最后慢慢挪开,人从他旁边站起,走到门口,打开门,对门外守护的朱角道:“朱大哥,你把王二哥手下的几百人带着,到此处十五道旁的南山上,去找在那里采药的一位空慧师太。她医术通神,或许能治好苍龙。”说到这里,想到空慧的脾气,加上以前苍龙曾大大地对其不敬,恐怕她不肯回来,那时朱角这些人难免动粗,只怕事情反而弄僵了。心中左思右思无策,一着急,反身自室内桌屉里抓起一把剪子,打散头发,齐膝的长发,贴着头皮剪下厚厚的一绺,递给朱角道:“空慧师太乃世外高人,苍龙的伤能不能治好,都在乎她老人家。你们一定要以礼相待,绝不能动粗。实在不行,把这绺头发给她,她看了,或许会跟你们回来。”
朱角默默接过头发,转身就向外走,走出几步,停下来,对柯绿华沉声道:“主人就托付给柯娘子了。待我回来,要立即带着钦少爷回燕京,柯娘子不妨先把钦少爷的东西收拾一下,我回来后,立即动身。”说完,不等柯绿华回答,带着手下人,疾步出去了。
3
三 疗伤
静静地坐在李昶身边,门外高得禄在安慰痛哭不已的钦儿,柯绿华听着那些安慰的话,心里只觉得死灰一般,盘来绕去只有一个念头:“若他真地就此死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一时想着他若死了,自己跟着就是了,翻腾的心里就静了不少;一时又想着,若他这一次能大难不死,挣出命来,自己以后一定凡事顺着他的心意,他让自己入宫,就入宫,这一辈子再也不违拗他……
心里的这些年头,反反复复地,一直到听见堡子外的大门传来马车的声音,她才心头一动,走出去,见空慧肩背药囊,从马车上走下来。朱角年纪最长,见多识广,显然对空慧极为恭敬,因此请得动她下山。
柯绿华迎上去,陪侍着空慧进了苍龙躺着的卧房。空慧一语不发,只掀开苍龙肩窝处的纱布,仔细诊了一回脉,然后站起身,对站在一旁的朱角和柯绿华淡淡地道:“伤势虽重,还有五成治得。”
柯绿华听了,心头欢喜,眼泪蓦地涌出,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用手轻拭泪水。
那朱角却大喜过望,腾地一声跪倒,叩头道:“请神尼大发慈悲,救救王子。”
空慧示意朱角起来,看着柯绿华脸上似乎欢喜无限,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止不住地微笑,心中暗叹这一段情孽难以善了。空慧回头看着闭目躺在炕上的苍龙,李昶带着燕军南征北战,天下闻名,空慧虽然身在空门,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她乃是世外之人,此时就算对着真皇帝,也丝毫不以为意。况且她性格孤僻,于那日苍龙在自己清修的庙外所做的大不敬举止,一直耿耿于怀,对苍龙实在是憎恶多于恭敬。
此刻空慧沉吟半晌,对柯绿华道:“我有两句话要对你说,跟我来。”
柯绿华不知她所说何事,跟在后面,上了楼上平素自己的屋子。空慧吩咐她把门闭上,对她道:“这苍龙若活过来,你有何打算?”
柯绿华想也不想,就轻声答:“他让我怎样,我就怎样,以后这一辈子都不违拗于他了。师父当初跟我说,百年一瞬,如愿者稀,试想人生这么短,何必斤斤计较于入宫出宫这些细节末事,以至我和他二人苦熬相思,心愿难偿呢?”
空慧听了,喉咙里干笑一声,摇头驳道:“此言大谬。你若存了这个心思,将来不但不能心愿得偿,还要受无穷的苦恼。”说到这里,空慧把手里的念珠拨得啪啦啪啦响:“这坏心肝的王爷,乃人中之龙,一个女人若是没有降龙伏虎的手段,如何留得住此等男人的心?何况以你吐血的病根,在他身边,若整日担忧伤神,恐怕连一年都熬不过去。”
手段,柯绿华这一生最不擅长的就是耍手段,况且苍龙何等精明,她心思一动,只怕立即就被他识破了。她知道师父一片好心为了自己,无可回答,只垂首不语。
“我本不必理会这王爷的死活,不过你用情太痴,只怕他死了,你也不保……”空慧话还没说完,柯绿华已经盈盈跪倒,双手拉着空慧的僧衣,含泪求道:“师父若能救了他,无论吩咐我什么,绿华一定答应,哪怕——哪怕让我出家为尼,侍奉师父一辈子也行!”
空慧伸出手,轻轻拍了两下绿华放在她膝上的双手,饱经风霜的脸上,全是对柯绿华的怜惜和疼爱:“你这个样子,出什么家。这坏心肝的王爷第一性子太刚;第二目中无人,唯我独尊,这人若是作皇帝,自然关涉不着咱们什么,或许还是一代明君;可他若作了你的丈夫,只怕没个清净日子,整日怄气争吵。我治好他之后,你若听我吩咐,千万不要心软,包你一个千好万好的夫君;你若不听我吩咐,与其看你后半生受他的气,煎熬度日,不如现在就让他死了的干净!”
柯绿华听了,不知道空慧要让自己做什么,心想只要苍龙能活过来,别的先听师父吩咐就是了,点头应允道:“好,我一切听师父的。”
空慧脸上露出笑容,轻轻拍拍柯绿华的头发,示意她站起来,自己边向外走,边笑道:“这坏心肝的王爷,得罪了我,我可一直不高兴到现在。总算菩萨有眼,报应在后头。”呵呵笑着,心情十分喜悦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柯绿华跟在后面下楼,到李昶的屋子。空慧摈去室内所有侍卫,连东方苍龙七人和李钦都不许留下,只让柯绿华守在旁边。
朱角等人虽然不愿离开,但因为对柯绿华极为信任,加上随军御医对王子的伤束手无策,既然柯娘子说这老尼姑有通天的本事,七人为了主人伤好,自无不从。本该立时带着李钦回燕京的朱角,也宁可耽搁几日,每天两人守在房门口,一个闲人也不准出入,一连守了三天,其间听老尼姑吩咐,提水烧水配药煎药熬药,七人以李昶亲卫之尊,平素何曾受过别人的气,此时替老尼姑行仆役之事,被呼来喝去,直如三岁孩童一般,心中都暗暗痛骂这稀奇古怪的老尼。若非为了李昶的伤,早就躲得空慧远远的了。
到了第四天,柯绿华走了出来,她一连四天守在李昶身边,虽然对师父的妙手深信不疑,但关心则乱,这些天内外煎熬,至此疲累不堪,这时拉开门,浑身无力,只能扶着门框勉强站住,对门口的陈氐陆心道:“苍龙没事了。几位放心吧。”
陈氐和陆心大喜,冲进房内,少时唤来随行御医,诊脉之后,确定王子确实性命无忧。皇家富贵已极,李昶既然已经没有性命危险,自然有随行的侍从千方百计调弄各样滋补汤水,给他疗伤。到得第四日傍晚,李昶睁开眼睛,看见屋内站着四个内侍和门口侍立的王亢,哑声问道:“鲜——鲜州破了?”
王亢离得远,一时没听清,又不敢问,目视旁边站立的内侍。那内侍忙轻声提醒道:“王爷问鲜州破了么?”
王亢忙躬身答道:“破了。不但鲜州破了,四王子还带着大兵打下黎州,活抓了闻树功和一干逆天的反贼。如今四方平定,只待王爷身子一好,我们就可以回燕京了。”
燕军确实攻破了鲜州,也活抓了闻树功,可是射伤李昶的杨靖,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王亢见王子大病初醒,只报喜不报忧,遂隐瞒不提。
李昶听了,闭目片刻,又问道:“钦儿走了么?”
“走了。朱大哥带着小王子一早已奔向燕京。”
李昶脸上神情稍稍放松,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5
四 探视
李昶躺了半个月,身上伤势渐渐平复。这半个月当中,他从未见过柯绿华,只记得自己初来时,朦胧当中,感到她日夜坐在自己身边,握着自己的手,或是伏在旁边,合衣而眠。何以他现在好转了,反而看不到她的影子了呢?几次问起,张房等人都顾左右而言他,似乎有难言之隐一般,被李昶逼急了,张房就是一句话“属下天天照顾王爷,没有柯娘子的消息。”
他心中有些迷惑,到了双腿能下炕,再也宁耐不得,出得房来,在众人簇拥下慢慢上楼,来到柯绿华卧房之外。他推门进去,见室内空空,屋内陈设摆设,一如上次他来时一般,只是佳人杳杳,芳踪已逝。李昶坐在门边一把椅子上,默然片刻,唤进东方苍龙七人中,现在唯一在身边的张房道:“她怎么了?”
张房犹豫片刻,他先前百般隐瞒,无非是为了李昶大病初愈,不想主人劳心,此时李昶性命已经无恙,因此低声回道:“柯娘子因为照顾王爷,日夜操劳,一病成疾,现在堡子外空慧神尼的庵堂静养。可能不日就大愈了,王爷不必过于担心,还是养伤要紧。”
李昶听了,怔楞片刻,起身吩咐道:“我去看看她。备车。”
张房不敢谏劝,转身出去了。李昶在众人搀扶下,上车卧下,将近百人的内侍和亲兵,簇拥着李昶向空慧的庵堂而去。
到了尼庵,李昶下车,自有侍从抬过软呢轿椅,李昶坐在上面,两个士兵抬着进了山门。李昶已知是空慧救了自己性命,心中对这老尼姑极是感激,因此他手下人虽多,满满地排了整个院子,但静悄悄地,连咳嗽声都不闻。
张房对着庵堂内恭声道:“空慧师太,王爷在此恭候。”
话声说完许久,才听见庵内空慧的声音冷冷地说:“既然是恭候,带这么多人到我这茅庵作甚?莫不是想拆房子么?”
院子里的人听了这老尼姑大不敬的话,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说苍龙是明日的真龙天子,光是看他久病之后,丢掉半条命的人,坐在椅子上仍然不怒自威的气势,就没有人敢在他跟前大声喘气,这老尼姑真是好大的胆子!
哪知李昶听了,并没在意,只是低声吩咐道:“除了张房,你们都退下。外面听伺候。”
众人忙恭声答应,沿着山门,慢慢倒退着出去。张房将山门关闭,方转身对着庵堂里道:“王爷特来看视柯娘子,望师太赐个方便。”
“她已经死了,看她作甚?”
空慧冷冷的话声冰凌一般刺进李昶胸口,人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重伤之后行走不便,踉跄着差点跌倒。张房忙一把搀住,扶着李昶进了庵内。
跟平常的庵堂不同,眼前的屋子空空荡荡,一个佛像的影子都没有。只地上放着两个蒲团,蒲团前的供桌上泥炉内,燃着一柱香,余者一室萧条,连一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