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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艾米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披着大衣,正在向她招手的人,艾米认出了那个人就是盛杰。
汽车离盛杰越来越近,阳光下,艾米看到盛杰的脸刮得很干净,头发上好像还擦过油,整齐地,一丝不乱地向后背着,脸庞红扑扑的,脸上的肌肉比以前也丰满了许多。
艾米把车停在了盛杰的面前,她正要下车去迎接盛杰,盛杰却自己拉开了车门坐了进来。
“走吧,快离开这倒霉的地方,越快越好。”盛杰从车里翻出了一副墨镜,戴上后说。
艾米并没有马上离开,她看着眼前的盛杰,看着这个在容貌上、精神上都发生了很大变化的盛杰,激动得热泪盈眶,她突然忍不住地趴在方向盘上哭了起来。
“走吧,哭什么哭,这不出来了吗?”盛杰抚摸着她那颤抖的肩膀说。
艾米的肩膀颤动得更厉害了,哭声也随之大了起来。
“要不然你坐过来,我来开,他妈的可憋坏了我了。”
“你真的戒啦?”艾米伏在方向盘上抽泣地问。
“这地方,一呆就是仨月,能不戒吗?”
艾米直起了身子,用纸擦干了眼泪,转过身直视着盛杰说:“盛杰,我要你跟我说句实话。”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吗?”
“没有,你是没骗过我。可我今天只要你一句话。”
“什么话?”
“出来后还打算再抽吗?”
“瞧你说的,还抽?我是那么不知道好歹的人吗?”
“我要你发誓。”
“发什么誓,用不着发誓,我在里头就想好了。”
“不,我非要你发誓。”
“好,我发誓,我要是再抽,我就是孙子。”
艾米发动起了汽车,开出土道,拐上了河边小路。盛杰伸出左手,放到了艾米的大腿上,轻轻地抚摸着她:“真想你呀。”盛杰的这个举动,让艾米感到非常惊喜,这都多少年了,他哪里有过这种要求和愿望,为此艾米都曾怀疑过自己,怀疑自己不够性感,怀疑自己对他没有吸引力。在艾米的记忆里,如果说,有过这些美好的回忆,那也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是她和他刚开始接触的时候,是盛杰吸毒还没成瘾的时候。现在他终于彻底地戒掉了,艾米一点也不怀疑自己的这个判断。
“成了,真的成功了。”艾米小声自语着。
“什么,你说什么?”
“没什么。”
“快点儿回家吧,我都等不了了。”盛杰说着使劲抓着艾米的腿。艾米没有喊痛,也没有躲闪,她眼里放着兴奋的光亮,她觉得自己总算做成了这件事,在她的心灵深处,产生了一种完成了使命后的幸福和放松。
乳白色的凌志,开上了回城的八达岭高速公路,艾米打开了车上的收音机,收音机里正在播报着天气预报:本市最大的污染物为可吸入颗粒物,空气质量属于良。
“艾米,我对不起你,这回我要把这么多年你失去的,完全补偿给你。”盛杰说。
“你不能只说对不起我。”
“那还能有谁?”
“以后,你慢慢会知道的。”
“这回我能出来得这么顺,这么快,依我的判断,你没使钱,不托人是不可能的。可这两样对你来说又都挺困难,使钱吧,全部都被冻结了,托人吧,据我的了解你又不熟悉这圈里的人。你呀,只有一条路,只能找你原来的那些姐们儿。”
“她叫劳拉。”
“是你那个开歌舞厅的姐们儿吗?”
“就是她。”
“是她的路子?”
“是她的身子。”
盛杰沉默了,他一言不发地把脸转向了窗外,从车窗的玻璃里,艾米察觉出,在盛杰的眼圈里,滚动着亮莹的水珠。
汽车开上了四环,又往东飞驰而去,没一会儿的工夫,汽车就开进了新代世园。
“到家啦,又回来了。”盛杰推开了两扇高大的房门,看着明亮的屋子感慨着。他摸摸这里,又看看那里,似乎他对这幢已经住了很久的房子,产生了一种陌生感。盛杰兴致勃勃地又跑到楼上,看到被艾米整理得焕然一新的卧房,他孩子似的一头仰倒在那柔软的大床里。
“艾米。”他边脱着衣服边叫着艾米。
楼下没有人答应。
“艾米,艾米。”他又连续叫了几声。
楼下仍没有应声。
“我得好好搓搓我这张皮,艾米快上来帮我擦擦背。”他说着正要打开浴室的门,忽然听到楼下有艾米的脚步声,接着是一声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他停止了呼唤,他意识到有些什么不对劲,马上披起了挂在浴室墙上的睡衣,急急忙忙跑下楼。他推开大门一看,艾米提着一只箱子,绕过那辆乳白色的凌志车,匆匆地正朝着新代世园的门口走去。
“艾米,艾米。”他叫着。
艾米没有回头。
“艾米。”他紧跑了几步,站到艾米的面前,拦住了艾米的去路:“你,你这是,这是怎么啦?”他气喘吁吁地问。
“盛杰,我留下的信和汽车钥匙,都放在厨房的台子上了。”艾米低着头说。
盛杰捧起艾米的脸,看到艾米的脸上都是泪水,但盛杰也听得出来,艾米所说的话却是理智的,冷静的。
“留了封信?留信干嘛?你,你这是上哪去呀?”
“我去东四头条,去看我的女儿,她需要我的照顾。”
“那,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盛杰,我想,我不会再回来了。”
“什么?为什么?艾米,你……”
“我已经做完了我要做的事。”
“你做完了什么,你没做完,少废话,你给我快回家去。”说着盛杰抱住了艾米,并打算把她抱起来,抱回家。
“不不,盛杰你冷静点儿,请你别胡来。”
“我胡来什么,我没胡来,我要把你抱回家,我要跟你马上结婚,我养得起你和你的孩子,我还要跟你再有个孩子,我……”盛杰说着,真的就把艾米抱了起来,抱得紧紧的,抱起来就往屋里跑。
“盛杰,盛杰。”
盛杰什么也不听,只管紧抱着她往回跑,边跑边嘟囔着:“我可知道你,你怕的是什么,我告诉你吧,你,你要是离开我,你就是,就是成心让我再复吸。”
艾米听了这话,没敢再继续反抗。她知道盛杰是会做得出来的,她确实怕这点。她也曾经考虑过,万一离开了他,他忍受不住寂寞的痛苦,再次吸毒怎么办。
盛杰抱着艾米进了客厅,他把她扔在了那巨大的沙发上,不容分说地就替艾米解衣服,由于过分激动,艾米的内裤都被他撕烂了。
艾米仰面躺在沙发上,她也非常激动,多不容易呀,多少年啦,他终于又找回了男性的感觉,她很不愿意破坏了他这来之不易的激情,她任他随意地摆布着自己。
“你是我的,你哪也不能去,我,我要你给我生孩子,生个咱俩的孩子。”盛杰急喘着脱掉了睡衣,猛地压到了艾米的身上,亲吻着艾米的脖子和耳朵,亲吻着艾米的嘴和脸庞。
艾米的双臂举起来,慢慢地勾在了盛杰的后背上。艾米的举动,彻底地燃烧起了盛杰。
“艾米,我爱你,我真的离不开你。我,我知道,我,我不配你,可,可我……”盛杰突然停止了他略带粗暴的动作,他趴在艾米的身上哭了,眼泪流在了艾米的脖子上。
“盛杰,快,别停,你看,你,你怎么又不行了。”艾米着急起来。
盛杰松开了艾米,非常清醒地说:“我不是不行,我是不能。”
“不能?”
“艾米,我不能,不能再做你不情愿的事。”
艾米使劲地抱着盛杰,热烈地亲吻着盛杰,努力地鼓励他找回感觉,鼓励他千万不要灰心。
盛杰一翻身坐了起来说:“我有感觉。你记住,有时候,男人的感觉比女人更加敏感。”
艾米把赤裸的身体侧向了沙发背的那面,她背对着他问:“你感觉到了什么?”
“我感觉你不情愿。”盛杰说着穿上了睡衣。
艾米离开沙发,捡起丢在地毯上的衣服,缓缓地一件一件地穿在身上。
客厅里安静极了,只有挂在墙上的钟,轻轻地发出秒针走动的声音。
“捞你的钱是王起明出的。”艾米穿好了衣服,坐回到沙发上说。
盛杰点了点头,像是他早已预料到了似的。
“但他不知道捞的是谁,我也没有告诉他。”
盛杰又点了几下头。
“凭良心讲,他是个好人。”艾米继续说。
“凭良心说,他对你更好。”
艾米点点头。
“他很爱你。”
“……”
“你爱上他了。”
“……”
“哎,他人呢?”
“他走了。”
“走了?上哪去了?”
“美国。”
“嗨,他这个人哪,怎么说他好呢,他太简单,太幼稚,他,他根本就不是北京这里的虫儿。”
艾米的眼里又淌出了眼泪。
“你别为他太难过,当然,我不是说他不值得同情,其实,我更同情他。别哭了,你说给我听听,他到底又碰上了什么困难,看我能不能帮上他。”
“你能。”艾米抢上说。
“我能什么?”
“你真的能,你有这个能力。盛杰你帮帮他吧。”
“你就不怕我嫉妒他,再给他使个坏?”
“不会,你肯定不会,你不是那种人。”
“那难说,这不是别的事,他是偷走了我的命,抢走了我最爱的人哪。”
“不,他不是偷,不是抢,是我主动的,他从来没招惹过我,从来也没碰过我一个手指头。”说着艾米站了起来。
盛杰也忽然站了起来,并哈哈大笑,笑个不停。
“你笑什么?”
“瞧把你急的。”
“我当然急。”
“你是真心的?”盛杰的笑声戛然止住,满脸严肃地问。
“是。”
“真心地爱他?”
“是。”
“他也真心地爱你?”
艾米先是犹豫了一下,接着又坚定地大声说:“是。”
“那好吧,那我也动真格的了。”
“你想怎么样?”
“这不用你管。”
“盛杰,你要是对王起明下黑手,我就跟你同归于尽。”艾米几乎是在叫喊。
“是吗?”盛杰笑着说。
“盛杰,你要好好想想,你是怎么起的家,怎么发的家,这次又是谁出的钱把你捞出来的。”
“艾米,爷们儿的账不是这么个算法,哪能一报还一报哇,你太低瞧了我了。”
“那你打算怎么算?”艾米紧逼。
“怎么算,他大概是缺钱吧?”盛杰绕到她的身后,想了一想继续问。
“盛杰,你要怎么样?”
“我的意思是,反正,这钱搁在我这儿也是卧着,不如让他拿去干点儿正事。”
“盛杰,你,你说的这是真话吧?”艾米转过身,直视着盛杰。
“他缺多少?”
“你,你真的……”
“缺多少?”
艾米怀疑又胆怯地看着盛杰。她慢慢地说:“电视台决定投资一半儿,还有一半儿的空缺,大概有七八百万的缺头。”
“你叫他回北京吧,我不会误了他的事,只不过,我得需要点儿筹措资金的时间。”
艾米高兴得想上去抱住盛杰,但是她没有这么做,她不但没表现出极度高兴,反而,她却跑到厨房哇哇哭了。她觉得她误解了盛杰,错怪了盛杰,她了解他,她知道盛杰会这么做的。她打心眼里感激盛杰,她也觉得她很对不起盛杰,当她一想到盛杰将一个人留在这个大房子里时,她哭得更伤心了。哭过一会儿之后,她从厨房里走出来,连同她写给盛杰的那封信,她正要当着盛杰的面儿,把那封信撕了。
“都写了些什么?”盛杰低声问。
“都,都是些气话。”
“气话也留着吧,留着做个念想。”
“留它干什么,没什么价值。”
“别,对我来说它有价值。你走了以后,我会常看看它,说不定会对我不复吸起作用。”
艾米按照盛杰的话,把信又塞回到信封里。她坐到盛杰的身边,拉住他的手说:“信里写的是,我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所以我想撕掉,现在,我改变了主意,我不想走了。我可以住在客房陪着你,还要监督你,我要看到你把毒……”
盛杰点点头,又摆摆手。神情很是无奈,对自己的现状很是无奈。
艾米紧握着盛杰的手:“你会戒掉的,事实上,你已经戒掉了,你是个有头脑有毅力的人。我陪着你,直到……”
“王起明什么时候返京?”盛杰忽然问。
“他不能马上飞回来。”
“为什么?”
艾米把黄拥军利用王起明,欺骗王起明的事,一一地跟盛杰说了一遍。
“你叫丽地亚回北京一趟,我教她两招,得叫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