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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到清明节就去方琳坟前烧香吗?你还记得方琳摔死的那天我哭得那么厉害的样子不?
记得。她盯着我。怎么呢?
事隔这么多年了我才有勇气告诉你。我深深地盯着她。方琳挑最后一担瓦时我给她的箢箕一边多加了十块瓦……她本来就病了,而且上午又被蛇吓得丢了魂,结果……结果你就认为你对她的死应负责任?冯焱焱接过我的话笑笑说。难怪罗。当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样哭,令我好恨你的。
我直到今天还很内疚,真的呢。
冯焱焱扫了我一眼。你当时要是告诉我,我心里还不会那样恨你。你不晓得我当时好恨你的,恨得你想哭。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居然有了一点美丽。我觉得这件事说出来后,我和她业已疏远的关系似乎一下就拉近了,近到彼此都有些兴奋了。是呗,是呗?我这么说着,很有点高兴。
王经理那庞大的身躯出现在门前,你们说得蛮投机的埃他笑笑。下班了罗。
冯焱焱瞥了王经理一眼,我从她的眼神里感觉到她和这位高大的男人关系并非一般,因为这种眼神里包含着信赖和无羞无遮的内容,当然还有点亲切什么的。我们是知青呆,她笑笑。当然谈得投机罗。
三个人走出办公室,钻到电梯里,下到一楼,我径直走到自己的小车面前,打开了车门。
这是你的车?冯焱焱跟过来。
嗯。
那你混得好,冯焱焱在皇冠3。o面前显得不够志气。当然脸上就有点别的什么。这是你自己买的不?她突然又这么问了句。
自己买的。
那你有出息。
中国人是龙的传人呆。我用她教导汪宇的话回答她说。
她笑了,笑得眼睛都有点亮,一张圆脸就当然地短了很多。不错不错,人车不可貌相。她恭维我说,我是很惭愧。
坐我的车不?我友好地看着她。我送你回家怎么样?
冯焱焱就调过头去同王经理打招呼说。我坐他的车回去,晚上我再打电话给你。说完她勾下头钻进了我的小车,一屁股坐在宽敞柔软的沙发上,这种车一坐下来就好舒服的。她说。
我笑笑,发动了汽车,徐徐驶出了停车坪。正是下班时间长沙街头车辆行人拥挤不堪,汽车当然缓缓地行驶着,跟一只大蜗牛爬一样。我望了眼前面拥挤的车辆,过两天我写封信给文叔。我睃一眼冯焱焱。请文叔找村里的石匠凿一块碑,省得从长沙搞块碑过去的麻烦事,你看要得不?
可以。冯焱焱拖长声音说。我是一直没点空,又要上班又要搞饭给儿子吃,一个人!
总要让汪宇的骨灰入土,过年的那几天汪宇跑到我梦里来几次,可能就是因为没有入土。我笑笑,又说。就定在清明节那天要呗?我来你家接你,反正我清明节横直要去。你应该去看一下,我们都走了,留下了方琳和老满哥两个真正在那里扎根农村一辈子……我会去,其实我也想去看看。冯焱焱说。
汽车终于就驶到了她住的那幢楼房前,冯焱焱当然就下了车,又当然友好地望着我,一张烂苹果似的脸于是就笑得甜味儿什么的,你到我屋里呷晚饭不?她说。现菜现饭。只要热。
我摆摆手。下次吧。
我看看她转过身走开,又瞧着她那徐娘半老的业已发横的身影朝眼前那栋楼房的一扇门洞迈去,蓦地想起十几年前我们知青的时候,她那好强的健康且姣好的面容,不觉深深地感到岁月是多么腐蚀人,于是心里就产生了那么一点实在不应该有的悲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