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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初柳想抬手给元娘擦眼泪,却发现自己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想要说话安慰元娘,张了张嘴,也只是发出粗嘎的“呜呜”声。
元娘猜到了她的意图,赶紧制止她,“你莫说话。你的嗓子发热烧坏了,暂时还不能说话,等过几日好了再和娘说。”
覃初柳微微点了点头,轻轻咽了口口水,果然,只是这样缓慢而轻柔的动作,她的嗓子也疼的不行。
元娘倒了杯温水,一点一点喂给覃初柳,覃初柳忍着疼痛喝了一些。
重新坐回来时,元娘已经不再哭泣了,覃初柳醒过来的喜悦已经驱散了这些天的恐惧、无助和伤悲。
覃初柳昏睡了这么多天,虽然精神还不大好,却也没有了睡意,元娘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覃初柳侧着头,眼睛看着元娘,心绪却随着元娘的话飘荡开来。
这几天里,着实发生了不少事情。
第一件就是萧白带着他娘离开了安家村,来到了太平镇。
黑子娘的胳膊断了,又耽搁了不少时间,最后虽然接了回去,却也不若以前灵活利索。
萧白先把她安置在米粮店后身儿的一间小房子里,租金不贵,一个月五百个大钱。
可是她不乐意,非要让萧白给她买大宅子住,就算不是镇上最好的,也要比覃初柳家的新房大。
萧白还只是个学徒,工钱不多,莫说买宅子,就是租赁房子已经十分吃力。
后来,她就闹到了米粮店里,让萧白很为难,最后还是温掌柜看出了她的异样,出面调停了这件事,又找了大夫给她好好的诊治了一番。
大夫给出的最后结果是,她疯了,以后会越来越疯。
温掌柜看萧白可怜,不仅给他涨了工钱。还在环境好一些的地方给他找了房子,还给他垫付了一年的租金。
这些事情,是郑掌柜来探望覃初柳的时候说的。
元娘虽然同情萧白,但是那也毕竟是别人的生活。她没有多说,接着又说起了安家村的事情来。
“柳柳,现下咱们村的人都在夸你聪明呢”,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夸,比如崔氏、张氏之流,是决计不会夸覃初柳的,元娘选择无视这些人,“要不是沈先生从村里听说你设计抓黑子娘的经过,娘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些原来都是柳柳安排好的。”
元娘与有荣焉。好不吝惜对覃初柳的赞美。
其实,设计抓人这件事远没有村里人传的那样邪乎,覃初柳也不过就是赌了一把,赌糟蹋秧苗的人知道苗没事不死心,结果她赌对了。
之前让戚老头儿守着。是想让他把苗没事的消息传出去。后来又不让他守了,就是想给凶手一个暗示,暗示他们松懈了下来,已经确信凶手不会再来。
果然,黑子娘在知道自己第一次做了无用功之后很不甘心,寻到契机便迫不及待地又来了,却正好钻进了覃初柳摆好的口袋里。
村里人差不多从出生开始就呆在安家村。哪里用得着这些小计谋,所以出了这回的事,才会把覃初柳传的神乎其神。
覃初柳正想着,肯定是除了她自己以外唯一知道全部实情的安冬青把这些事传出去的时候,元娘悠悠叹了口气,又说起了别的事情。“傻蛋又不见了!”
傻蛋,不见了!
听到这句话,覃初柳倏然睁大了眼睛,他,又走了。还是不告而别。
“那日你情况危急,老大夫都说你不行了,傻蛋就带回来个人,对了,那人还去过咱家,就是那日路过讨水喝,还给你算命的那个老先生,老大夫和沈先生都唤他诸葛先生。他给你诊治了好几个时辰才出来,娘着急进屋看你,就先进去了。等想起来向诸葛先生道谢的时候,他已经走了,不光他走了,傻蛋也跟着走了……”
说到这件事,元娘开始长吁短叹起来,这些天沈致远没少说诸葛先生的事情,知道他医术天下无双,学识更是无人能及,却是个性情古怪的,极少在世面上走动,傻蛋能那么快就寻到诸葛老先生,着实是让人意想不到。
“那诸葛先生医术这般高明,却只给一个人看一次病,你说奇怪不,若是没有这个规矩,他能多救多少人啊”,元娘感叹道。
覃初柳一直回想诸葛尔去到她家的情景,一切事情看起来顺理成章,讨水喝,闲聊,算命,一直到摸骨……
可是,奇就奇在,自那日他摸骨这后,她的胳膊就恢复的特别快,且好了之后也没有如老大夫忧虑的那样有什么后患。
那日她还警惕诸葛尔是不是吃她的豆腐,现下想来,他的手在她的胳膊上停留那么久,就是给他治伤吧。
他不是有规矩不救同一个人两次吗,那这次为什么又要救她……
是因为他,因为傻蛋吗?
覃初柳的心莫名的沉闷起来,在她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到底为她做了些什么?
若不是这次情况危急,他是不是还要继续默默为她付出,不要她的感激,不要她的报答。
可是,也正是因为知道了他的好,她的心情才越复杂。
这般一心为她的傻蛋,为什么要去采香院,为什么要和那里的女人有牵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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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好好活
覃初柳在床上躺了整整七天,第八天老大夫才允许她下床走动。
其实她醒来的第二天除了嗓子痛,手上的伤口痛之外,已经无甚大碍了,但是元娘不放心,老大夫也不敢有一点儿差池,这才硬生生让她在床上躺了这许多天。
覃初柳在后院溜达,元娘怕她有什么意外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两个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地里的庄稼也不知道咋样了,听说北辽那边旱的厉害,特别是辽河郡,地里的荒草都旱死了,咱们村离辽河郡那么近,只怕也要旱了。唉,可苦了那边的百姓了,刚打完仗又赶上了大旱。”元娘感概道。
覃初柳却认真地想起来,早前安家村就有旱的征兆,这么多天一直都没下雨,旱的指定更严重。
现下还没到最热的时候,若是最热的时候还不下雨,今年指定是要绝产了。
比安家村旱的还严重的辽河郡该是什么样的光景,覃初柳的脑海里已经浮现草木枯黄一片的画面了。
她长叹一声,在这样的自然灾祸面前,人总是那般的渺小,那般的软弱无力。
元娘也感觉到了覃初柳情绪的变化,暗恼自己的粗心大意,这个烦心的事情怎么能和覃初柳说,她只要安安心心的养病就好了。
“柳柳,你莫想太多,左右我们也干不了什么,还是养好身子要紧。”元娘劝解覃初柳。
覃初柳点了点头,长舒一口气,哑着嗓子道,“嗯,我知道,咱家不靠种地赚钱,总是饿不着的。”
是啊,她们不靠种地赚钱,是靠永盛酒楼赚钱的。
但是自从上次出了郑掌柜和永盛酒楼被诬赖的事情之后哦。永盛的生意就大不如从前了。
郑掌柜来看她的时候,好几次都欲言又止,她哪里不明白郑掌柜的意思,只是。她现下实在想不出能用的方子啊。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老大夫从前厅走了进来,有些不耐烦,抱怨道,“又来了,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犟,早和他说了柳柳无事,他就是不肯走。”
是萧白,他又来了。
自从他回到太平镇之后,几乎每天都要来医馆。开始是因为覃初柳还昏睡着,不方便见,后来,覃初柳醒了,却是她自己不想见。
不是因为怨恨他。而是因为,愧疚!
她之前想的好,事情是他娘做的,与他无关。
可是,怎么能没有关系呢,他那么单纯善良,肯定会把他娘的过错都担在自己肩上啊。
现下他娘疯了。他一个十岁的孩子带着个疯娘在太平镇上生活,该是有多艰难啊。
若是,若是她当初不故意激怒他娘,在他娘撞过来的时候让傻蛋拦住她,或者是在最开始,抓住她的时候就主动给她求求情。最后的结果是不是就不同了。
很快覃初柳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人都有自私的一面,不可能因为一时心软就把自己和家人至于危险的境地中。
一个疯魔的人远比一个普通的坏人要可怕,因为你不知道她下一刻会做出什么来,简直是防不胜防。
“柳柳。柳柳,你咋了?是不是累了?若是累了,娘扶你进屋。”覃初柳呆站着半晌没动作,元娘便有些急了。
覃初柳缓过神来,冲元娘安抚一笑,然后说道,“我去见见萧白,总不能一辈子不见吧。”
覃初柳在前厅见到萧白的时候,他正规规矩矩地坐在圈椅上,双手握成拳头搁在膝盖上,头垂的很低,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萧白,”覃初柳轻唤一声,萧白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缓慢地抬起头来,见真的是覃初柳出现在了他眼前,他的眼圈霎时就红了。
快步迎上覃初柳,“柳柳,你,你好了没有……”他语调艰涩,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用了浑身的力气。
覃初柳对他笑了笑,坐了下来,指了指身边的位子,萧白也坐下来后,她才说道,“我已经没有事了,说不准过几天老大夫就能放我回家了。倒是你,我听说……”她有些说不出口,便含糊过去,“米粮店里不忙吗,我听说你每日都来。”
萧白羞惭地低下头来,“柳柳,都是我娘的错,你,你……”原谅她吧,这话,他实在说不出口,“你莫要生气了,我替我娘给你道歉。”
覃初柳摆了摆手,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因为羞愧,因为内疚而涨红了脸的男孩,“萧白,我这次昏迷,其实……”
“柳柳,我知道!”萧白打断覃初柳,“我早已经问过温掌柜你的情况了,我知道你不是因为我娘那一撞才病了这么久的。”
想了想,萧白有些局促地说道,“柳柳,我是为我娘糟蹋你家的苗,还有,还有那些不好听的话来跟你道歉的。我知道你对我好,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从来没有对我明说过,可是我心里都记得,我心里感激你,感激元婶子,这次,真的是我娘做错了……”
说到最后,眼泪还是抑制不住地从眼眶里流了出来,覃初柳看着萧白压抑地哭泣,有些心疼。
在她心里,一直把萧白当成弟弟,一个身世境遇都十分可怜的弟弟,没来由地就想对他好,对他更好,可是到最后,她只让他陷入更加悲惨地境地。
想到这,她的眼泪也掉了出来。
元娘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两个十岁大的孩子,都低垂着头,默默地掉眼泪,任由眼泪打湿衣襟。
“柳柳,你身子刚好,莫要伤心了,镇上离咱村也不远,以后想见什么时候还见不着,莫要哭鼻子了。”元娘掏出帕子给覃初柳擦眼泪,她以为他们是因为以后不在村里才哭得。
萧白立即就收住了眼泪,惊慌地看着覃初柳,“柳柳,你快莫哭了。都是我不好,一时竟忘记了你身子还没大好,哭总是伤身的。”
萧白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覃初柳想说不怪他。话还没出口,梅婆子就嬉笑着跑了进来。
“元娘,柳柳,你们猜我遇到了谁?”梅婆子问道。
梅婆子和戚老头儿这些天都在家里看家,已经好几日没来看覃初柳了,不知道今日来干什么。
元娘和覃初柳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梅婆子轻咳了一声,然后对门外喊道,“还不快进来,又不是没见过。咋还和大姑娘似的不好意思了呢。”
见过的人?还能让梅婆子如此欢愉的!
覃初柳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个名字,就在这时,从门外慢腾腾地挪进来一个人,他身量高大魁梧,一身粗布衣裳。上面已经脏污不堪,脸上更是狼狈,半张脸都被胡茬覆盖,若不是相熟的人,只怕很难认出他来。
覃初柳看着来人的蓝眸,很不屑地哼了一声,果然她猜想的不错。来人正是谷良。
自从知道傻蛋暗中帮她寻到诸葛尔看伤之后,她就怀疑谷良也是他安排的人。
谷良出现的太过巧合,正是傻蛋离开不久,而等到谷良离开之后,傻蛋又出现了,似是一种交接。不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