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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娘叹了口气,“现下我也想明白了。管别人怎么说呢,过日子也不能整日不出门,不和外人打交道啊。不过柳柳是为娘好,今日就让柳柳去吧。”
得了元娘的允许,覃初柳换上了枣红色的衣裙,又提溜了一只野鸡,这才去了族老家里。
这二祖爷爷是元娘的称呼。按着辈份,覃初柳应该叫他二太祖姥爷。不过村里还有比覃初柳更小辈份的孩子,称呼起来实在麻烦,干脆,村里上了年纪辈份大的叫他族老,辈份小的就叫他二祖爷爷。
这位二祖爷爷也是位传奇。据说年轻的时候拜过一个隐士高人为师,在外面游历了一年,回来后就再没离开过安家村。
村里人问他这一年多在外面都干了啥,都见了什么人,他却只字不提。后来众人见问不出什么来。也就不问了。
覃初柳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见了老人家应该怎么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
二祖爷爷家算是村里人丁最旺盛的人家了,他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四个儿子每家也都好几个孩子,就是跟覃初柳这般大的孩子,就有十几个。
二祖爷爷一直说“家和才能万事兴”,所以他们家并没有分家,这许多人聚在一个十分扩大的院子里,每一房又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儿。到了吃饭的时候,全家上下几十口人聚在饭厅了,想一想就觉得壮观。
覃初柳见到二祖爷爷的时候,老人家正在嗑松籽和榛子。
松籽和榛子的壳都很硬,就是覃初柳都不敢用牙嗑,生怕嗑崩了牙。
可是二祖爷爷这么大年纪了,竟然还用牙嗑,且嗑的不亦乐乎,显见这样的事儿没少干!
二祖爷爷见覃初柳进来,忙让覃初柳坐了,又把装松籽和榛子的托盘往覃初柳的方向推了推,“小丫头,你也吃。”
覃初柳摇了摇头,她可没有那么好的牙口。
“二祖爷爷,您也少吃些,若真是想吃,就用锤子砸,您现在也年纪大了,牙口不好,这样嗑容易崩了牙。”覃初柳好心劝说。
二祖爷爷却没有放下手里的松籽,而是直接扔进了嘴里,“咔嘣”一声,松籽应声碎裂,老头儿吃到里面的仁儿,一脸满足。
又连续嗑了几个,二祖爷爷这才拍了拍手,把托盘推远了些。
“小丫头,劝我不要嗑这些的人不少,你还是第一个,不对,是第二个说我年纪大,牙口不好的呢。”二祖爷爷面露怅惘、追忆之色,“第一个人是你二祖奶奶,你和她很像。”
关于二祖奶奶的传说比较少,因为二祖奶奶多年前就去了,只听说是个普通的农家妇人,有些泼辣,和二祖爷爷十分恩爱。
覃初柳笑着不答话,等着二祖爷爷继续说下去,不过二祖爷爷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而是看到了覃初柳手里提溜的野鸡。
“呦嗬,这是野*,难为你有孝心,快别拎着里,怪沉的,放哪都行。”二祖爷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覃初柳手里的野鸡,就好像现下这鸡已经被烤的外焦里嫩里一样。
覃初柳也听话,随手就把野鸡放到了地下的茶桌上。
二祖爷爷的目光自然追随到茶桌上,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移开的意思,覃初柳觉得好笑,眼前的二祖爷爷和那日痛批安禄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不过,有一点倒是一样的,都那么招人喜欢。
过了好一会儿,二祖爷爷才转过眼来,咂吧咂吧嘴,还用手顺了顺长长的、白白的胡子,“小丫头今日来可是有事?”
终于说到正题了,覃初柳不自觉坐直身子,挺直脊背,道,“二祖爷爷,刚才里正去了我们家,”覃初柳边说边观察二祖爷爷的神情,听说里正去了家里,二祖爷爷面上并无不妥。
覃初柳继续说下去,“里正说村里要祭祖,每家都要交钱。今年和往年不一样,改按人头交为按户交,一户一百个钱……”
“啪”的一声,二祖爷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打断了覃初柳的话,“胡闹!明明说好一人十五个钱,他和谁商量了,就敢擅自更改!”
二祖爷爷也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这就要下地穿鞋,覃初柳赶忙拦住,“二祖爷爷,您莫着急,左右我们也没有交钱,您先消消气,莫气坏了身子。”
老头儿坐在那呼哧呼哧喘了半天,胡子被吹的飘来荡去,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那个孽障,安家村交到他手里,早晚得出大事啊!”二祖爷爷感叹,然后又心痛地摇了摇头,“小丫头回去吧,下次有人去你家收钱,绝不会再欺你们。”
覃初柳目的达到,也不多留,又劝慰了几句就家去了。
往回走的路上她还在想,里正这 官职不大,说到底也还是上面委任的官职,手里总也有些权力,但是这权力对宗族里的事情却没多大作用。
现下他竟然擅自决定祭祖收银的大事,欺骗妇孺孩童,只怕要得罪族老了,少不得要受些教训。
果然,第二天谷良就带回了消息,“里正被村里的几个老头子骂了,现下正在祠堂里跪着呢,说是他丢了老祖宗的脸,让他好好反省。”
覃初柳听了大乐,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总归是得了报应,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瞎得瑟。
梅婆子却忧心起来,“柳柳啊,怎么说他也是里正,若是再使个什么坏,那咱们可……”
“梅姥姥莫担心”,覃初柳劝解道,“咱们不犯错,他还能凭白地往咱们脑袋上扣屎盆子。若是他以后还敢如昨日那般,咱们还去找二祖爷爷,族老们总能为咱们做主!”
梅姥姥长叹一声,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族老们的岁数可都不小了,还能活几天,以后的族老是不是都如现下的这般刚正?若是还好,若不是呢?家里的日子恐怕就难过了。
梅婆子想的长远,覃初柳又何尝没想到,只是她有信心,在这样的假设发生之前,让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他们再不敢随便欺辱他们一家。
安禄被罚了,村里的祭祖活动也总得张罗下去,这件事就落到了南烛的爹爹安东青身上。
今年是要大办祭祖活动的,所以一个人头十五个钱,覃初柳还不到十岁,不用交钱,梅姥姥他们不算是安家村人,所以不用交钱,最后元娘痛痛快快地交了十五个钱。
收好了钱,村里便开始着手准备祭祖的事宜。村里没有安排任务给元娘家,他们也乐得自在,商定好了要采买的年货,腊月初七这一日,全家一起去了太平镇。
一路上梅婆子和元娘都在讨论买东西的事儿,覃初柳不大感兴趣,只默默地坐在一边想事情。
“柳柳,你有啥想买的没有?”谷良凑近覃初柳,自告奋勇“我陪你去买!”
覃初柳想了下,“还真有,正好你陪我走一趟,替我出出主意。”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卖身葬母
进到镇里,元娘便要分头行动,覃初柳经常来镇子上,她倒也放心。
不过覃初柳可不放心,元娘自上回的事儿之后就再没来过太平镇,且她已经两次碰到蒋氏父子了,上一次还被认了出来,若是元娘不巧碰到了可怎么办?
元娘再三保证无事,覃初柳还是不放心,最后元娘拧不过覃初柳,只得跟着她去永盛找帮手了。
帮手是谁?自然是身材高壮的高壮了!
郑掌柜很痛快地就把高壮借了出来,一行人从永盛出来,覃初柳便打算带着谷良去办自己的事儿,唤了谷良好几声却没有回应,回头去瞧,就见谷良正和高壮大眼瞪小眼。
两个人的身量都很高很壮硕,站在一起倒也旗鼓相当。现下两人的身子挨的极近,鼻子几乎碰到了一起,若不是两人脸上的肃穆神情,覃初柳都会怀疑他们下一刻便会亲在一起!
他们统共也没见过几次,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那么大的仇!
“谷良,你再不走我就把你卖到……”覃初柳把目光移到花柳街的方向。
谷良用余光瞟到覃初柳的动作,心知她不会,却也退开了一步,气势一点儿没有松懈。
这边谷良跟着覃初柳走了,高壮才移动脚步,殊不知他现下满手心都是汗,高手果然是高手,只浑身的气势,也能让人不寒而栗。
覃初柳带着谷良大街小巷转了半天,才在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一家铁匠铺子,铺子里只师徒两人,都打着赤膊,红彤彤的火焰照在他们健硕的上身,还挺好看。
覃初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左右她现在还是小孩子,等再过几年,她怕是没有机会看了。
覃初柳把自己要打的东西说了。铁匠师傅不可置信地看着覃初柳,“你打整个犁铧?你确定?不若你再回家问问大人,兴许他们说的是前面的铧子。”
覃初柳摇了摇头,“就是要打整个犁铧!”
这个时代的犁铧。犁是木质的,铧是铁质的,有些不亢用。她记得前世的犁铧都是铁质的,所以便想也打个铁的。
铁匠是见她态度坚决,便也没有说什么。
覃初柳的目光在铺子里扫了一圈儿,发现这铺子里打出来的东西还挺细致精巧,便试探着问道,“我要打的全铁犁铧,能按着我的要求打吗?”
铁匠师傅点头,“自然是能的。别的不敢说,这太平镇上谁不知道我毛铁匠的手艺。”
覃初柳把自己的要求说了,然后睁大晶亮亮的眼睛问毛铁匠,“铁匠大叔,这样的物什你可能打出来。”
毛铁匠还有些呆怔。边上的小徒弟唤了他一声他才缓过神来,打开边上的侧门把覃初柳和谷良迎了进去。
“咱们到后堂细说!”
进到后堂,毛铁匠给他们上了茶,这才问道,“姑娘是怎么想到要做这种可伸缩的犁头的?”
覃初柳不知道该如何与毛铁匠解释,她总不能说,她觉得水田灌水犁地。所以犁头要深一些,旱地浅一些即可,所以她才想到做一个可伸缩的犁头的,这样的解释也不知道毛铁匠能不能理解。
毛铁匠见她一脸为难,心知这里面可能有人家不外传的秘密,便也不好多问。另一边又琢磨着,人家能将这么秘密的东西让他来打,更是对他的信任,他定然将小姑娘说的家伙什儿打好。
不光是要可伸缩的犁头,还有前面的铧子。覃初柳也提了要求,“我要两种铧子,一种就是现下你们常的打那种,另外一种……”覃初柳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眼睛在四周扫了一圈儿。
毛铁匠明白过来,赶忙起身拿出了纸笔,覃初柳在纸上边画边解释道,“就是这样的形状,底下薄而利,上面要有侧斜的弧度,要斜装在犁头上,做翻土之用。”
画完之后,还没等覃初柳发话,毛铁匠便把纸拿了起来,细细地瞧着。
覃初柳有些担忧,不知道毛铁匠能不能打出来。
过了一会儿,毛铁匠才放下纸,“姑娘,你打这个有什么用?”
自然是犁水田的地,不过这话覃初柳不能说,因为现下太平镇还有人种水田。
“让毛师傅打,自然是有它的用处,毛师傅不必过问太多!”
毛师傅尴尬地点点头,他一时好奇,问的确实有点多。
之后,覃初柳又与毛师傅商量那犁头伸缩和犁铧拆卸的具体问题,定下交货的日期又付了定金。从铁匠铺子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
覃初柳的肚子已经饿的咕噜噜叫了,谷良正是最能吃的时候,更是饿的前胸贴后背,覃初柳便打算带他找个小馆子随便吃点儿。
四处寻馆子的时候,谷良忍不住问道,“柳柳,你咋知道那么多?你说的那种犁铧,我也从未见过。”
覃初柳得意地甩了甩头,踮着脚拍了拍谷良的肩膀,摆出一副夫子教训小徒弟的架势,“有句话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见识的还是太少,像我这样样样都行的人天下间可着实不少……”
谷良对覃初柳如此脸皮厚的说辞很无奈,却也知道覃初柳是不想说,就没有继续纠结下去。
两人最后在一家小面馆吃了面,覃初柳又带着谷良去了书肆。
早前郑掌柜留下的书她都看过了,想再买两本看看,家里的宣纸也不多了,也要添置一些。
买完这些,覃初柳便没有什么要买的了,谷良也没甚需要,他们便打算回永盛酒楼等元娘他们买完东西汇合。
谁知他们刚转到去往永盛的主大道,就被大道上一圈一圈的人堵住了去路。
谷良随手拉过一个在外面想看热闹却看不到,急得直跳脚的中年男子,问道,“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男子一见谷良的蓝眸,登时便生了惧意,磕磕巴巴道,“有,有个姑娘,卖,卖身……”
他话音还没落,从人群之中传出一阵叫好声,不像是姑娘卖身,倒像是杂耍卖艺。
这时候,忽听前面有人说道,“哎呀呀,这姑娘当真奇怪啊,齐员外花五百两银子买她,她都不卖啊。她不是要葬母吗?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