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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这样一个娇小的身影,红袍喜色,嫣然垂首,虽看不清她的神情模样,然则只这一眼,便让人化了心,东方屠苏的身形微微一顿,似也有些异色,面具下,那双幽深的眼眸,便越发地深邃了下去,隐约间,有几不可察的温柔,缓缓流淌。
就在众人呼吸凛住中,东方屠苏伸出了手,那轿中的人似有些犹豫,东方屠苏也不急,就这么伸着手站在那,最后还是在礼官的催促下,那轿中的人才微颤着,伸出了小手,东方屠苏的目光落在那只连指尖都泛白的小手之上,最后大手一抬,率先接住了她颤抖的手,紧紧地包裹住了,万千瞩目中,齐王世子牵着那位始终不曾露出面貌的女子,走上了前往齐王宫的车舆。
齐国乃大梁北方一座小封地,因东方氏拥兵自重,虽为封地,却也是四周不敢欺之,王宫不比梁皇城皇宫,但和寻常藩王府邸相比,已是威严壮硕,富丽堂皇。
世子大婚,王宫上下红幔红喜,一片喜色,花锦被送进了王宫中世子所居的宫殿入夜,次日吉时方是世子与世子妃拜堂成婚之时,然则就在这一夜,梁皇城忽传来丧报,圣上泰安帝驾崩了,举国上下,包括各封地诸王,也将为之带孝,禁红事喜事,百姓皆服素缟。
更令举国震惊的是,泰安帝驾崩,太子把持朝政,四皇子与其生母皇后造反作乱已被囚禁,三皇子白秋折本已南下平乱,却在回京奔丧之后,重蹈了十多年前孝仁皇后覆辙,于寝宫之中,突发一场大火,被火烧死了,从前那样风华绝代的一个混世魔王,竟然说没就没了,还落得了与他母后一个下场,国人不禁一片唏嘘。
如今举国上下,谣言四起,早有人重提当年梁宫中龌龊之事,孝仁皇后之死,死得蹊跷,且孝仁皇后独子小三爷,也于当时中毒以致双腿残疾,如今三爷竟也被火烧死了,此时几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最大的获益者太子爷白庭折。
三皇子已死,四皇子母子谋害圣上造反被禁,二皇子却又远在南方平叛,根本来不及赶回京中奔丧,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爷登基自然是理所当然年的事,他不是最大的获益者还能是谁?其野心昭昭,路人皆知!
花锦得知这一消息时,正战战兢兢地在众人侍奉之中进膳,然则消息传来,花锦却突然怔住了,甚至打翻了手中滚烫的汤而不自知,她面色苍白,整个人像是被天雷劈中了一般,僵硬在那,周遭的侍女都乱了天,唯有花锦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
三爷被火烧死了?怎么可能……他分明还好好的,花锦甚至觉得,三爷那懒洋洋的坏笑都仍在眼前呢,可他怎么死了,突然就死了,不可能,不可能……
“世子妃?世子妃?”
“来人,快来人啊!”
花锦的嘴唇颤抖,她从来活得单纯,就是被乡下的娘卖进了宫,她都没这么难受过,此刻的心情,好像突然被人剐走了一块肉一般,好疼,疼得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终于,花锦号啕大哭了出来:“骗人!骗子,大骗子!他说要回来娶我的!”
花锦这一闹,更将所有人都吓坏了,只见她忽然起身,可刚一起身,竟就因悲痛欲绝,而昏厥了过去,众人大慌,就在此时,一道修长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这里,身形如风,准决地截住了倒下的花锦,将她搂住,众人一见来人,也当即变了脸色,恭恭敬敬地朝他行礼:“世子。”
东方屠苏只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道了句“退下”,众人听命,便当即退去了。
因泰安帝忽然驾崩,齐国世子爷大婚,自然也得暂且放下,看着那个眼神微冷的世子爷,又看着那个昏厥过去满脸苍白的小丫头,本是为凑热闹而来齐国的百里也不禁小心翼翼了起来:“这可怎么办?急急将心头上的人儿送离是非之地,却还是晚了一步,举国戴孝哦,好事怕还是给耽搁了,没赶上啊……”
百里虽是小心翼翼了,可这话,怎么听都像风凉话,东方屠苏身形未动,真气却忽然暴涨,百里面色一白,赶忙闭嘴,灰溜溜地扯了个借口躲了,逃了个无影无踪。
容添面露鄙夷,只觉百里这是太岁头上动土,找死。可看此刻自家主子的样子,容添也不禁叹了口气:“爷……”
东方屠苏摇了摇头,声带倦色:“阿添,你也退下吧。”
容添本还想再说什么,但见此,也只好退下了。
这狼藉的宫殿之中,当即只剩下了他与花锦二人,看着这张挂满泪痕的小脸,与她方才将他的心都颤动的那一声“大骗子”,东方屠苏轻叹了口气,他将花锦抱起,径直走向内殿,温柔又小心地将她放在了床榻上,为她盖好了被子,这才在她身旁坐下,随手揭下了那顶神秘的面具,露出的,赫然就是那张倾城倾国面若桃李的绝世容颜。
看到花锦这样,他是有些心疼的,不禁俯身,在她禁蹙的额上轻吻,呢喃低语,似是衷肠倾诉:“你这呆子,怎不睁开眼看看我是谁?大骗子和小骗子,呆子,你我天生一对啊。”
花锦自然是听不到的,他叹息:“你这无良的小太监,天底下最好的两个男人都被你偷到手了。”
可他唯一的错处,便是太急着将她藏到安全的地方了。泰安帝一死,这天,便要变了,千算万算,怎待还是迟了一步,让这呆子受了这样大的打击,好歹瞧瞧他是谁再晕,也是好的啊。
……
花锦次日醒来,这婚事自然是暂且耽搁了,泰安帝驾崩,齐王身子一向不好,东方屠苏自然也是要入京哀悼送丧的,花锦自此以后,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东方屠苏,但这王城之中的所有人,皆对她恭恭敬敬的,以世子妃之礼待之,花锦来不及见到东方屠苏一面,他便走了,还道是自己将世子气到了,殊不知,这天,的确是变了,唯有花锦被保护得太好了,只有她的头顶,是他给她的一片晴天……
泰安十四年,泰安帝薨,四皇子携外戚毒君篡位事发,太子囚之。三王造反,二皇子奉命南下,回京不及,分身乏术。然则三皇子白秋折之死,却在太子意料之外,那夜皇宫大火,与十几年前如出一辙,白秋折尸骨无存,太子于大火之外,面色苍白,悲恸立了三天三夜,直至那座宫殿化为灰烬。
当年孝仁皇后死,柳氏衰败,的确是他一手操纵。白启折母子势力渐长,心生野心,欲夺皇位,毒君篡位,也的确是他意料之中,亦是他乐见其成之事。他赢了,赢了皇位,如今老四败得一塌糊涂,老二无能,且远在南方,对京中异变,根本无能为力,他登基,已是定局。如今全天下都传,秋儿之死,为他所害,然而他可杀全天下之人,唯独不会对秋儿一人下手,哄他离京,他已是目的达到,又何苦杀他?莫说是现在了,就是当年,秋儿的腿,也不是他毒害的……
可更令白庭折没有想到的是,大局已定,登基前夜,这天,忽然发生了突变。造反的南方三王,忽然与二皇子白栩折联合会盟,暗渡陈仓,攻进了皇城,就连齐王世子东方屠苏,都亲自率兵助他……
一个白栩折,再加三王,还有一个齐王世子,呵,他白庭折自诩天衣无缝,最终还是棋差了一招,而他们,竟是密谋已旧,早有此招……
那夜皇城宫变,太子于龙椅之上坐着,整个大殿,空无一人,整个皇宫,血流成河,白栩折大军早已攻围了皇城,白庭折坐在那,就等着他们,果然,他到底是低估了白栩折啊,低估了,他竟能与拥兵自重,割据齐地的东方屠苏,勾结到了一块。
诺大的金殿之上,只有龙椅上的白庭折,与那立于金殿之上的白栩折和戴着面具的东方屠苏。白庭折笑了:“一场宫变接着一场宫变,太快了。罢了罢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到底还是输给了你们。只是孤有一世未明,世子,你为何择了他。”
白庭折手指着白栩折。
白栩折没有回答,只颇为有礼地朝东方屠苏作了个揖,转身离开了这座大殿,立于殿外,却也不曾离去。这大殿之中,一时只剩下了东方屠苏与白庭折二人。
那一夜,东方屠苏亲手杀了太子白庭折,他却在他临死之前,低声在白庭折耳边说了些什么,白庭折面露惊喜,却又立即覆满震惊与灰败,最后在仰天大笑中,血溅皇宫。
泰安帝十四年,泰安帝、三皇子、太子相继薨逝,四皇子母家败落抄斩,四皇子亦被拘禁终身,二皇子白栩折,最终称帝登基,史称梁元帝,改号为元。有拥兵自重的齐王世子为首,诸王臣服。
群臣退朝,梁元帝独留了齐王世子一人,东方屠苏眯眼看他,白栩折笑了笑,走下龙椅来,行至东方屠苏面前:“秋儿……”
东方屠苏却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白秋折已死。我是齐王世子,未来的齐王,东方屠苏。”
白栩折愣了愣,然后也笑了:“朕许诺你,不削藩,不收兵权,未来的齐王,朕允你,你所要的。”
言尽于此,白栩折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多说,反倒是他小心眼了。
就在此时,东方屠苏却突然又说了句:“还有一事……”
他毕竟身份特殊,此时又说了这么一句,白栩折不由得呼吸一凛,紧接着,却听闻东方屠苏吊儿郎当地说了一句:“臣急着回家哄娘子。”
白栩折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很生气?”
东方屠苏点头:“气得不轻。”
“那怎么办?”
东方屠苏沉思了片刻:“不如皇上颁布一道不许行家暴的国法吧?”
白栩折对此表示很为难。
两人相视一笑,白栩折忽然敛了笑意,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的。”
论隐忍论谋略,他或许远不是白秋折的对手,这皇位,大概也本是他白秋折的……
东方屠苏还是淡淡地回答了一句:“最近。”
白栩折愕然:“因为她?”
他点头:“因为她。”
“什么时候喜欢了那样稀有的一个人?”
“很早,很早以前……”
东方屠苏眨了眨眼睛,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在她还又小又蠢的时候。
于是,后来的齐国,发生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家暴事件,当年胆小如鼠的小绵羊,竟然突然变身恐怖世子妃,花锦雷厉风行,要处理东方屠苏骗人无数罪案累累,东方屠苏好言相哄,眨巴眨巴着眼睛,当即春风满面:“娘子……”
花锦暴走:“喊娘也没用!”
“娘……”没有节操的世子仍是嬉皮笑脸。
“我要离家出走!”
花锦暴起了,挺着那么个圆滚滚的小肚子,世子爷怎么能放心啊,当即媚眼一眨,勾着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小嘴咬了下去:“呆子啊呆子,离家出走,把为夫也带上吧……”
至于那半面殷红的胎记……某日神医百里也曾屁颠屁颠地来了,要为世子妃去胎记,谁知还没入门,就被世子爷的真气一震,震飞了天,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世子爷往世子妃那小脸之上的殷红之处就是低头一亲,哼了一声:“爷就是喜欢这半面殷红,往后生生世世,还指着它来认出娘子呢。”
从此,举国上下,半面殷红妆,盛行。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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