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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多得自己都数不清,只想能躺下歇歇,可是一想到文兰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家,没依没靠,她又不会照顾自己,每天连饭都吃不上,我就不敢睡觉,心里只是后悔,没给他们安顿好以后的生活。” 简芷沉声说,“人家都说,梦有时候就是在向人预示将要发生的事情,所以,殿下,你要答应我。”
“这些日子,你知道自己要当爹,心头的责任重了,加上最近兵部一味的调动军队,难免胡思乱想,”我安慰他,“梦是心头想,日有所思,夜才会有所梦,如果真的开战,就是你第一次上战场,紧张也难免,这才有了梦,如今文兰怀孕,心气正浮躁,你可更不该胡思乱想,没的吓着她。再退一步说,你也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文兰需要你照顾,孩子需要你养育,这些都不是我替你再找一个人就能替代的责任,再说男子汉大丈夫,要顶天立地,绝对不是让你抛弃妻子和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就是真上了战场,面对什么危险和困境,你都该这样想,死很容易,但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活着才有希望,只有活着,才能得到幸福。”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很激动,同时,也有一种无力的悲凉,感觉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至,自己却无力阻挡。
“好好好,你也别激动,这上阵杀敌,毕竟不是咱们爬煤山去玩,我也就这么一说,你也就这么一听,说过听完,也就算了,我其实特想看我儿子长大,我也想照顾文兰一生一世,我们都说好了,如果这次生的是儿子,那就再生个女儿,有儿有女,才能凑成一个好字,到时候,逸如他们也都娶妻生子,我们在做几门儿女亲家,多好。” 简芷还是乐呵呵,方才的忧伤,散在了风中。
“你和文兰的孩子,还不知道得调皮成什么样子,我怕逸如他们,舍不得自家的孩子来。”我知道简芷是特意逗我,不忍他失望,也做出高兴的样子。
“那你也生几个,让他们多点选择余地,到时候,他们乐意做好兄弟好姐妹也好,乐意做夫妻也好,都随他们。” 简芷微微眯起眼睛,似乎看到了若干年后的情形,“我得告诉他们几个,快点成个家,别老别别扭扭的,让倾慕他们的姑娘寒心。”话说到这里,又似乎猛然想到了什么,收回目光,有点尴尬的看着我。
“你的提议不错,我们说定了。”我只做没有听到他后面的半句,笑了笑,起身出了店门。
午后的阳光充足,天气炎热,很多人在当街泼了水降温,湿湿的水气在阳光下弥散开来,闻起来,有泥土的味道,那是最淳朴的芬芳。
傍晚,又有新的信息自瓦剌传来,暗卫的工作进展并不理想,而也先的军队,却已经集结了大半,瓦剌骑兵甚至纵深到草原其他的部族,强拉壮丁入伍。
85晚饭过后,我有意无意的问陈风白,“你害怕打仗吗?”
“说不出怕或是不怕,大概,是介于两者之间吧,怎么忽然这么问。”他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走到我身边,手轻轻搭在我的腰间,身子也贴了过来。
“最近的情势,不是要打仗吗?”我也不回头,只是轻声说,“看你每天这样忙碌,我忽然觉得有些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陈风白的声音里,有一点让人不易察觉的颤音,一点点,“我的公主殿下,会害怕什么呢?”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战火一起,生灵涂炭,不知道有多少个家庭因此支离破碎,我不该害怕吗?”我自语,也反问他。
“这样说,也未免太偏颇了,如果一场战争注定了不可避免,那么,总有它不可避免的理由,只要这个理由没有化解,就总是要打仗的。这些人死了,他们的家庭破碎,但是,战争过后,也许时局会变得更好,到时候,更多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这样看,他们的牺牲,都是有价值的。”陈风白说,“你别把战争想得太可怕了,每个人去打仗,都是为了能让自己的后代生活得更好,所有事情,都要先付出才有回报。”
“这话听起来很无情,”我叹气,“你是怎么办到的,让这么无情的话,到你嘴里,都变得好像很有道理似的?”
“这只说明,不是我的话无情,而是这世间的道理无情,不是说,天若有情天亦老吗。”陈风白笑了,胸口贴着我的后背,一笑起来,连带我的身子,也感受到那无声的振动。
“又胡说了,夸你一句,第二句就没正经。”我说着,放松身子倚着他,“若是将来……”
话到嘴边,终究留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说,陈风白等了片刻,终于问,“将来如何?”
“若是将来,你贫嘴惯了,在朝堂上也这样说,看挨不挨板子。”这片刻,我已经找到了说辞。
“娘子教训的对,为夫改了就是。”他大笑,猛的把我抱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个圈。
我被他转急了,头不免晕晕的,直叫他放我下来,身体落到实地时,已经是在床上,他整个人贴了过来,极轻的吻我,却不容我躲闪。
“就不能好好说几句话。”我微嗔,趁他分神时,忙用手推他的身子。
“我也想,只是……”他的吻不过稍稍一停,就又极轻的落在我的额头、眉眼上,“只有这样,我才能觉得真实,你是我的,在我身边,我只想这样贴近你,永远也不够。”
心柔软的一痛,自己也不知道何时,抵在他胸口的手,已经转而环住他的脖子,“我们还有好多时间。”
陈风白的动作微微一僵,既而低头看我,目光幽深缠绵,似乎要吸了人进去一般,半晌,微微闭了闭眼,才对我说,“是呀,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一辈子。”
隔天,文彬过府,自我成亲,他们已经很少这样直接登门了。
“正想找你,可巧,你就来了。”在花厅落座,我打发开其他人,“正有事情找你商量。”
“我来,也是想打听点事情。”文彬笑得温和,目光却有些灼人。
“什么事情?”我一愣。
“听说殿下要给睿思、逸如做媒?” 文彬问得很直接,“我不太相信,他们赌气不肯来,只好我来做这和事老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大惊,这个国难当头的关口,我就是要做媒,也不会招惹他们两个,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昨天简芷说的,你没有这个意思,我就知道。” 文彬叹气,原来,那天我离开酒馆后不久,简芷就去找了他们三个,先是大醉一场,醉后就说,我已经说了,要给他们请父皇的旨意赐婚,叫他们有中意的,赶紧把姓名报出来,省得到时候错配了鸳鸯谱。当然,结果可想而知,估计若不是他们都不想招惹陈风白,估计当天半夜就得杀到我家里来。
“这家伙,只会胡说,他的话你也信了,还是醉话?”我咬牙,想着简芷,亏我那天还为他的慷慨激昂感动,原来这家伙的脑子里,还是一块木头疙瘩。
“我何曾就信了,只是早晨的时候,简芷还信誓旦旦的说,你说,睿思、逸如现在的情形消沉,不下猛药,他们也不能过自己的新生活,更不用说得到幸福。我一听也有道理,就有几分信了,思前想后,觉得来问你一句,胜过自己瞎想。只是,我怕睿思、逸如不是这样想。”文彬说,“他们……当局者迷呀。”
我摇头,现在也没有时间去为这事情解释,何况,也没法解释,要怎么说呢?我希望他们幸福,还是我没说过要让他们幸福的话?好在有文彬在,有他自告奋勇的去解决问题,我才能空出点时间想想眼前的形势。
午夜,陈风白熟睡,我点了他的穴道后,悄悄出府。这次,是我早在京城置下的另一处房子,影子早在等候。因为形势紧迫,我嘱咐他命暗卫能抓紧时间,在瓦剌国内制造一些混乱,拖延他们出兵的时间,同时,对王振也不能再姑息养奸,如果还是父皇一味的这样听信他的话,重用他的亲信,那么,也只好兵行险招了。
“王振久居深宫,下手多有不易,就算能下手,要全身而退也不容易。”影子同样熟知宫中的情况,这些年,王振也同父皇一样,从不在同一张床留宿两夜,要杀他很不容易,何况他吃饭常伴在父皇身边,连下毒的机会,都不留给别人。
“宫里的情况,我比你们都了解,”我想说,还是我做这件事情最稳妥,影子却已经抢先摇头。
“王振这些年暗地里请了不少江湖高手在身边保护自己,前些日子,咱们的人还发现,他又弄了一个新人到了自己身边,不过这次好像挺神秘的,咱们的人不但没探出他的底,反而自己险些暴露,”影子说,“这个时候,对付王振,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这个我也知道,只是过去我们容忍他,一方面是没有什么好的机会,更重要的是,他还没有太大的作为,不至于影响全局,现在,大乱将至,留下他,祸患无穷。”我叹气,猛念起睿思,王振是他在世上最亲的人了,却也是最连累他的人,这个时候如果能成功的除去王振,那么,睿思……总还有保全的机会。
“我们隐忍了许久,等待的不过是一个一击即中的机会,这些日子我们都等了,为什么不能再等等,等探轻了新来那人的底子,再动手呢?”影子不解。
“马上就是七月了,不能再等了。”我坚决的摇头,“成败,总要赌一次。”
见我决心已定,影子也不好再反驳,只是坚决不同意我出手,我们各自坚持了片刻,都决定小小的退让一下,退让的结果是,在暗卫中选4名轻功好、反应快的,在当天夜里也潜入宫中,分别负责引开王振身边的护卫们。我和影子则趁他们引开别人注意力的时候,分别出手,如果顺利,就杀掉王振,如果遇到意外,也可以互为掩护。
事情一旦决定下来,心反而坦然了,剩下的,不过是一些细节,比如,把过去对王振生活规律的暗中观察记录整理出来,确定他大概可能的休息地点;比如,怎么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与陈风白分开住几日;再比如,准备一些其他的必需物品……
每一件事情都很细小,但是,错一点,都可能影响结果。
隔天,我借口身子不方便,说要住在书房几日,静养一下,从前我就已经有这样的习惯,最不方便的几天,独自住到一边,这次虽然只是个借口,不过一来我的日子一贯不准,规律无从推测,难辩真假,二来我习惯如此,陈风白只是嘱咐我夜间别贪图凉快,不盖被子,倒没有觉得不妥当。
另一方面,对王振的生活规律,我们也摸得八九不离十,一切,都只待那月黑风高的一夜。
那天夜里,开始的一切,都如同我们设想和预期的,第一名暗卫,引开了王振身边的大批护卫以及内廷侍卫的注意力;第二名暗卫,直扑王振的寝室,引出了暗中隐藏的几个江湖好手;他们打斗间,第三名暗卫潜入王振的卧室,我则在旁潜行,等待时机。王振的屋子,暗卫进得出乎意料的顺利,打斗声似乎没有吵醒熟睡中的人,我心里隐隐的生起不安,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就在王振床前,暗卫举起了手中的钢刀,既而,床上的王振忽然发出一阵冷笑,没有给人反映的时间,床前忽然掉落一块巨大的铅块,正站在下面的暗卫惊愕之下,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我就已经听见了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很闷,也很脆。
屋顶随即被撞破,一道白影直奔我隐身的屋顶角落而来,那速度,当真快如疾风,我的剑幸好早已拔出,可惜为了掩饰身份,我并没有带我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挥剑直刺,点点星光的晦暗里,王振衣脚张扬,神色狰狞,十指如勾,指尖与剑尖磕碰之下,发出一溜火花,振得我虎口发麻,剑也几乎坠地。
一招之下,我已然知道,自己断不是王振的对手,他这双手竟隐隐有刀箭不入的架势,分明是正统的少林金刚指功夫,少林弟子,怎么会进了宫还做了太监,这些年还掩饰得滴水不漏?我不解,也没时间解。
一点疏神,都可能要了我的命,特别是在,我的剑一截截断在他指下的如今。
又过了几招,院子外面人声聚集,灯球火把,会涌过来,我知道,这场打斗已经惊动了戍卫宫廷的禁军,再有半刻,神机营的人就会把这里包围,到时候,别说是人,就是鸟也很难飞出去。
用力掷出手中只剩半尺长的断剑,顺手再扬一把银针,我借着王振用手去挡的机会,飞身跃出,只是,我快,王振更快,我只纵出一步,他竟然迎头而来,十指如勾,指点的全是我身上的要害穴位。
左脚在右脚上借力,我强转自己的方向,奈何人在半空,这样的动作,也只让我避开了心脏,疼痛钻心,王振的几根手指,已经陷进了我的肩头。
然而,没有继续的攻击,一直隐身在旁的第四名暗卫这时已经猛的扑了上来,合身抱住了王振,我脚步摇晃,却是再不敢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