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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应该怎么做……”顾安宝看着自己的身体，喃喃说道，“……怎么做……才能醒过来……”
“不知道。”顾安琪轻轻摇头，凝望着妹妹，“医生说，也许明天就会醒来，也许……一辈子都不会醒来。”
第28章 她是垃圾
一辈子有多长？十八岁的她无法想象。
孱弱的身体使父母始终觉得对她有所亏欠，频繁的出入医院导致她甚至没有正经上过几年学，即使是那些热闹喧哗的儿童乐园，也从来只敢站在远处看着……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安宝乖，等以后治好了病……
她有那么多，那么多想做的事，每天都在期盼着能变得健康，可是如果……如果一辈子都无法醒来，她会变得怎样？
永远……做一个机器人？
离开医院后，顾安宝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沿着道路缓缓前行，不知方向，亦没有目的地。
不知道为什么，行走时身体的协调性好像差了许多，身体变得越来越沉，每一个抬腿的动作有明显的滞后感。
顾安宝心中愈加苦涩，想着，这具身体是不是也要坏掉了……
环顾四周，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离开了繁华的商业圈，走在一条相对安静的马路上，两边是高档住宅小区的院墙，院里种着不知名的大树和绿意葱茏的爬藤植物。
脚下突然一停，上半身却已经前倾，整个身体直接向前栽倒！千钧一发，她抓住了旁边围墙的铁栏杆，险险稳住了重心。
身体……好像开始不听使唤了，迟钝感也更加明显……
顾安宝不敢再动，就着院墙朝外凸起的石台坐下，稍作休息。
前面不远处，是这片住宅小区的正门。
今天似乎有人搬家，时不时有人将不要的家具搬出来，堆在旁边的人行道上，等着专业回收人员把垃圾运走。
旧沙发，旧桌子，旧电视，旧茶几……锅碗瓢盆，大小纸箱，乱七八糟堆在一起。
两个男人合力搬出来一台机器人，扔进这堆即将被处理掉的垃圾里……
机器人表皮斑驳，漆层脱落了许多，露出里面趋于氧化的金属色。看起来，像家用机器人momo，不过外形更为笨重些，应该是早期的家用机器人。
电子科技类的产品，总是更新换代得极快。
手机用个一两年几乎可以算是古董，电脑则最多三五年就需要换一台，至于机器人，因为芯片可以不断升级，所以持续的时间稍长些，但是富裕的家庭仍然会因为每年的新品而去频繁的更替家中的机器人。
顾安宝静静的看着倒在垃圾堆里的机器人，它陈旧，笨重，老化……看起来，既不美观也不实用。
她想到自己。
她自己，又能坚持几年呢……三年？还是五年？然后被人们像废品一样抛弃？
顾安宝只是想想，便已经觉得不寒而栗……
那样的未来，她不想要！
又有人过来，一个骑着三轮车的老头。他似乎看中了这堆废品，跑过来挑挑拣拣。发现机器人时，立即面露欣喜。
机器人的外壳可以当做废旧金属回收，里面的电路板和芯片也能卖钱。
老头一个人搬不动机器人，从三轮车上取了工具开始敲敲打打。搬家的人抬着衣柜出来时，看见了老头，竟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只瞟了一眼就进去继续搬东西了。他们大约觉得机器人被人捡去也无所谓吧，反正……都是已经扔掉不要的东西了。
顾安宝眼睁睁看着，机器人被老头拆成一截一截的，搬上三轮车……
她遍体生寒，只觉得浑身都是冷的。
再不能看下去了……
她不敢想象，若是自己……若是自己此刻在这里倒下，是否也会像这样被人砸断手脚，然后肢解回收？……
顾安宝苦笑。
会的。肯定会的……
扶着墙，艰难的站起来，转身一步一步往回走。
动作迟缓，行走得磕磕绊绊，路过的人纷纷向她投注异样的目光。
顾安宝不敢抬头，唯恐被人发觉自己是机器人，她努力控制着这具开始失灵的身体，往那没有人的偏僻小路里去——
等到陈昱珩知道顾安宝失踪的消息，已经是三天后了……
坐飞机返回清江市，刚回到他那三居室的公寓里，就接到了露露的电话。
“陈总，阮阮丢了！”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陈昱珩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怎么回事？”
露露又是着急又是委屈，噼里啪啦像倒豆子一样说道：“沈小姐一直拖着不肯见我，我实在等不了就去片场堵她！好不容易见到她，结果她说阮阮不见了，她也不知道阮阮在哪里！”
陈昱珩蹙眉，“去技术部用卫星定位查询当前所在位置。”
“……我权限不够。”
机器人的当前位置，属于顾客的隐私的一部分，所以如果员工要查询必须经过层层审批。
陈昱珩已经开始不耐烦，“我会用手机给你发授权码，你查到位置后马上把位置发到我手机上。”
“是的，陈总！”
所有rk的机器人，内部芯片都支持卫星定位系统，露露很快就查到了顾安宝的位置，并快速发送给了陈昱珩。
陈昱珩一看位置，居然是在一个不知道名字的死胡同里，眉头皱得更紧了。
怎么跑到那种地方？
“陈总，维修部的人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陈昱珩用手指在屏幕上拖动地图来回看了看，道：“那地方恐怕车子开不进去……你们先过去吧，我也去看看。”
“好的！”电话挂断。
陈昱珩拿起车钥匙也出了门——
顾安宝的位置离他不算远，开车十分钟左右就抵达了附近，只是这片地方属于比较老旧的住宅区，房屋老，道路更老，路的两边都违章堆放了很多杂物，使得原本狭窄的道路更加难以通行。
陈昱珩的车停停走走，最后实在不能往前开了，索性下了车，沿着小区外面步行。
地图上的发亮的标记点忽地一灭，陈昱珩的步伐也随之顿住，心像是被人突然揪紧了。
间隔了两秒，标记点又忽地亮了，陈昱珩不敢耽搁，朝着亮点位置更快的走去。他已经可以肯定，机器人这是快没电了！
电力不足，标记点时亮时灭，陈昱珩越走越快，最后几乎跑了起来——终于在一个拐角处，看见前面死胡同的尽头有一堆布满灰土的废旧纸箱，而纸箱的后面，露出两只半耷拉的猫耳朵……
陈昱珩提起的心，立时放了下来……胸膛里面好像有个地方，咔擦一声，开了一个小小的裂缝……有什么东西，正在涌出来，暖暖的。
第29章 抱一抱
“阮阮。”他喊道。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声有多么轻柔。
等了片刻，黑色的猫耳朵轻轻颤了颤，纸箱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想要站起来……随着动作，纸箱上的灰尘细细碎碎往下落。
陈昱珩耐心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顾安宝半撑着身体，露出半张脸。
顾安宝一见陈昱珩，委屈的哭了出来：“陈昱珩，我坏掉了……”
没有泪水的哭声，细细弱弱的，有点像小猫咪……
陈昱珩听到她的声音，不知怎么，最初的焦躁倏地消失，反而……有点想笑……
陈昱珩走过去，绕过那堆废旧纸箱，看到坐在后面灰头土脸的机器人，他蹲下来，与她平视，伸手抹了几下她沾上灰土的小脸蛋，说道：“你没有坏，你只是没电了。”
顾安宝愣住。
……没电了？
她以为自己坏了！急惶惶的找地方躲起来，生怕被捡破烂的老头拖走！
原来——是没电了！！！
“按道理，不应该这么快。”陈昱珩摸到她脖子后面的钮，按了两下，没有听到按键的“滴”声，看来，连应急电源也消耗得差不多了。“电能一般足够支撑半个月，你有没有进行过比较耗电的活动？”
啊……
顾安宝懵懵的看着他，想了好一会儿，小声回答：“跑步……算吗？”
“嗯。”陈昱珩点头，“跑了多久？”
“不……不知道……”当时都吓傻了，根本就没去考虑时间问题，不过后来太阳都下山了，那……应该是……很久吧……
陈昱珩又问：“所以，你是徒步走到这里的？”
顾安宝点点头。
陈昱珩低低笑了一声，“难怪会电力不足……从影视基地到这附近，你至少走了50公里以上的路程。”
顾安宝垂下头去……已经被发现了么？自己偷跑出来这件事……
电话声突然响起——
陈昱珩接了电话。
“陈总，机器人可能电力不足，地图上的定位标点消失了。”
“我已经找到她了，你们先回公司做准备，我现在带她回公司。”
挂断电话，看向傻愣愣的机器人，“还站得起来吗？”
顾安宝原地挣扎了几下，除了扑落层层灰土，身体依然瘫在杂物堆里纹丝不动。
只能可怜巴巴的仰着小脸，看向陈昱珩。
陈昱珩无奈的摇头，又有些好笑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托住她的背和腿弯——
顾安宝心中一惊，忙道：“不行！我、我太重了！”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已经被陈昱珩打横抱起。
天啊……
他力气好大……
顾安宝难以置信的看着陈昱珩。
机器人的身体结构基本上以金属材料为主，她现在的体重至少有一百五、六十斤……没想到他就、就这么抱起来了？！
陈昱珩一直抱着顾安宝回到车边，才将她放下。打开车门，把她放进去，然后从车里接了一根usb充电线给顾安宝插上。
“怎么弄成这样？”他淡淡问道，抽出一张湿纸巾擦她的脸。
因为连着线，顾安宝不敢乱动，乖乖的坐在副驾驶位上任由陈昱珩给自己擦脸。听到他问自己，小声答道：“我怕被人捡走了……所以躲起来，我知道那里有点脏，可是……我找不到更好的地方。”
陈昱珩擦净她的脸，两根手指轻轻夹起裙摆上一片开裂的布料，嘴角噙着笑意，“那这里呢，嗯？”
顾安宝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答他。
陈昱珩只当她摔倒时刮破了裙子和袜子，没有多想，转身准备发动车子，瞥眼间却看见，她领口边露出的半截内衣带……
顾安宝还没反应过来，陈昱珩已经拈起那根带子，轻轻一抽，她的内衣整个儿被他从领口抽了出来——
顾安宝彻底傻眼了……
两秒之后，脸色已经和煮熟的小龙虾没有分别了！
然而陈昱珩的脸色却沉了下去，他看着那根断掉的内衣带，语气森然的问道：“怎么回事？”
摔跤不至于把内衣带也摔断吧？这显然是被人扯断的。
顾安宝抿着唇，不吱声。
陈昱珩阴沉着脸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将内衣扔到一边，转手翻她的裙子想要检查里面！
顾安宝简直要炸毛了！双手拼命捂住裙子，窘迫至极的喊道：“没有！他没有！……”
喊完，她就后悔了……
“他？”深黑的眸子紧盯着她，陈昱珩问道，“谁？”
顾安宝不敢与他直视，垂下眼帘，小声解释：“……就是一场误会，导演以为……我是sol11那种机器人……”
陈昱珩的脸色倏地铁青！一拳砸在她座位的椅背上！力量太大，连车里挂着的晴天娃娃也跟着抖了抖。
他此刻的感觉，就像是活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他碰你什么地方了？”陈昱珩强压着怒火问道。
“他……他……”顾安宝被他的模样吓到，断断续续的回道，“……把我推到桌子上，我就……就拿烟灰缸砸他……”
她说着，那时男人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场景仿佛再次浮现眼前，顾安宝不禁打了个哆嗦，接着道：“后来他不动了，头上还流了血……我……我是不是杀人了？……”
陈昱珩闻言，却是极冷的一笑。
肯定没死。
知名导演如果突然暴毙，不可能没有一点消息。陈昱珩估摸着，对方非但没死，而且伤得也不重，这一点，从沈欣然照常去片场拍戏就能看出来。
“下次砸重点。”陈昱珩冷冷道。
顾安宝艰难的，极为缓慢的，点了一下头。
陈昱珩这才满意了，黑沉着一张脸，转身发动了车子。
车子开始行驶，顾安宝坐在副驾驶位上想了一会儿，终于弄明白了陈昱珩话里的意思——
那个人……没死……
她没杀人！
她没杀人！
哈哈……没……杀……人……
心里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脸上也带出放松的笑意。
太好了……不用担心被投诉举报了……
“知道他没死，你很高兴？”陈昱珩突然凉飕飕的问道。
顾安宝涩涩的笑，摇了摇头，“没有很高兴。”
而心里在想：不会被拖回工厂销毁了，当然高兴……
陈昱珩却陡然停车！
刹车有些急，顾安宝的额头一下子撞到了玻璃上。
砰！
第30章 买内衣
不觉得疼，顾安宝还是下意识的捂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