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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不知道你老四家最会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我不过是,下个锄头试试,你远远看着就说我要占个便宜?谁家买了个新锄头,不试试锋芒尖不尖、利不利?我冤不冤?冤不冤?我家那三亩九分旮旯山里的田,种不出个种喂不了猪,拔不出萝卜摘不了果子,饿了上顿饥了下顿,两儿子身体那么弱,哪像你家一个女儿家生得壮实?按理说,最得意的是你老四家的,仗着最小占了最大的便宜。”
“呸,藏着好东西可怜兮兮,全村人谁不知道你总是花枝招展地展露穷相,吃好的穿好的,骗谁个人?”方高氏一听,很是恼火,怎么就忘了跟她吵架,总是说不过她。
“就你老四家的会说话。”方李氏撇舌,劳作一天,累了,才不跟她一般见识。
她们的争吵,引得除了打水的妇女外,还有刚从屋里走出来的乡亲们,他们听到声响,一时好奇,快速地上来围观。
方家二媳妇跟四媳妇,向来不合,没有一个人不知道。
妯娌之间吵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兄弟间可都是连着根的树木,吵吵就过去了。村民并不认为这是有伤文雅的事情。
“睁眼说瞎话,当咱是水捏的?”四媳妇还想说些什么,手被方苗抓住,扯到他身后朝着她怒吼,“行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方苗,是个木匠,农闲的时候,就到城里木匠铺做工。
“你朝我吼有什么用?有本事就保护好咱们家的田地,免得那些没脸的人夺了去!”高香指着他生气,自家男人不争气,自己怎么争取都没有用。
方苗一瞪,她顿时没有了眼色,乖乖地站着不屑地看着满眼挑衅神情的二嫂。没生下儿子,同样是她一生的痛。
“老四,没凭没据就冤枉我要霸占你家三步远的地。你媳妇眼睛长在脑壳外,穿过头发看大树,哪有准的?你也不想想,那丁点的地能做什么?你给我,我还不要呢!带回去管教一番,省得外人以为我们妯娌不和呢!”李春芳嘴巴一张,听着的人就想笑。
“你!”高香听着怒火中烧,眼珠子瞪得老大,恨不得把李春芳就此扒了皮。
乡亲们越来越多,都往这里凑热闹,劝架吧,记起之前挨打,又站在一边,不劝吧,都是乡里,说不过去,正左右为难。
“你跟我回家去,少在这里丢人!”
方苗扯着媳妇的手回家去了,他最讨厌别人瞧自个的热闹,宁愿躲避也不要跟不讲道理的二嫂正面冲突。短暂的围观散开,乡里人带自家的劳作工具回家去了。
傍晚,乡亲们都回家去了,村外大树后藏着的方若晨移步出来,左右巡视一番,步伐沉重地往村里较为僻静靠近山的地方走去。
刚走到村长家门外,一声狗吠吓得她胆战心惊地往前跑。老一辈曾说过,狗吠的方向,就有脏东西跟随,谁不幸沾染上,就要倒霉一辈子,躲都躲不掉。容易遇上那些东西的,是身份不详或没有担当的废物。她如今也是个不详之人,能不怕吗?
正赶上村民们正在院子里吃饭,她每看到一家开着院门的人家,小心谨慎地躲在一边左右巡视,找准时机,快速跑过去。
“咦,那个人是?”
一晃而过的身影,吸引不少村民的留意。他们走出来看,黑夜的影子笼罩大地,前边模糊不清,看不清走过的人是谁。没有人想多,都开心地吃饭。
第7章
“老头子,我这右眼跳得厉害,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邱和月放下手中的柴杆,走到外边正在戳绳子做农具的方禾面前,揉揉眼睛。嘴里还念叨“这跳动得厉害,该是要发生什么事了?小山村,到底有什么事呢?”
外人都说有个有钱的女婿,还在操劳田里的事情,忙碌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可他们闲不下来,金银财宝,总有用完的一天,把持好手艺才是关键。
想到城里的女儿,做月子都没去看她,心中愧疚不已。作为农妇,最怕踏入大户人家,手脚无措,丢了女儿的面子遭人嫌弃就不好了!
“这小乡村,太阳常年东升西落的,能有什么事发生!”放下手中的活,方禾站起来靠近她,擦擦手,轻轻地捏起她的眼皮翻看,一点东西都没有,轻轻吹了吹,在她眼泪留下来后,才放开,继续蹲坐在树下继续刚才的动作。
女儿嫁给有钱人,他们高兴过,她那么漂亮,就应该得到别人羡慕的姻缘。高兴后,留下的也只有感慨,那么好的一个女儿,嫁给大户人家,什么礼俗都要守,相当于卖了!
“老头子,若晨做月子,你为什么不让我去照顾她?眼看着一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她的身体如何!”方邱氏弯腰轻轻锤打膝盖,年轻的时候,经常不注意身体,导致小病痛经常出现,她从来没有说出来过。
今天,从早上开始,她都在想女儿跟外孙女,身体萎顿,一点精神都没有。
“大户人家,规矩甚多,你一个乡下婆子,不懂俗世,人情不练达,平白给若晨添麻烦!去做甚么?”方禾没有抬头,他也想见女儿,可那家人不屑的眼神让人心里不舒服。
嫁个女儿,人在内阁,见不到脸面,等于失去了。好在女儿常派人送上一些银子帮扶家里,不然,真以为女儿卖掉了。
“能添什么麻烦?”方邱氏小声说,回去厨房忙碌去。女儿嫁给了大户人家,那也是自己辛苦生下来养大的,怎么就不能见了?当初若不是情不得已,也不至于嫁给黄家。黄家有什么好,家族大,家婆又苛刻,哪里有自家轻松?不知道女儿过得好不好?真想长一双翅膀飞去看看。
当初若不是我这病,我家闺女就能嫁给心仪人。她的男人出门不在家,家婆嫌弃,内宅复杂,日子可想而知有多艰难。明天,进城看她吧。想清楚后,方禾停下手中的活,打定主意后,坚定地看着绳子,手中加快了速度,赶在明早编织好,跟先前的篮子一起卖了。若晨送来的那些钱,自己一点都没用,藏好了,说不定以后还能还给她。内宅要打点的人太多,需要收买人心才能站稳脚步,若晨用得也多了,下次她回来,可不能再接受她送来的钱。
夫妻两心中转过千万种思绪,怎么都觉得是自己亏待了女儿。
家就在眼前,还是以前一样平淡,她一直想让爹娘过上好日子,只是,他们习惯了以往的生活,没有改变一丝一毫。
方若晨的脚步,多次抬起放下,抬起又放下,经过刚才的惶恐,她已经耗尽了力气,最害怕的是见到父母。他们责备的神情,那会深深映入心房,无法呼吸。
千回百转,种种猜测在脑中闪过一遍,最差的结果,无非是被赶出家门,到别的地方生存。可她不愿意看到那样的结果。
晚儿醒了,没有哭,晃动脑袋,使劲睁着眼睛,想看周围。
为了让她不至于漂泊在外,必须安顿在这里,才能度过一个完整的童年,愉快地长大。这里,方若晨度过一个愉快的童年。因为这点,她相信女儿也能快乐地成长。
“爹!娘!”方若晨还是抬起脚步出现在门里,扑通跪倒在地,想到名声毁了,连累父母,见到他们的那一刻,再也承受不起打击,悲戚过重,晕了过去,婴儿啼哭声惊扰了邻居。
“若晨,你怎么了!”看到她跌倒大惊失色,方禾扔下手中的活计,快速冲过去。里边听到声音的方邱氏赶紧走出来,看到躺在地上的女儿,惊诧地冲过去,从丈夫手中接过她,仔细地拍打女儿的脸,想让她清醒过来,她怀里的婴孩暂时安全,也没精力去理会。
风吹衣袖,飘动下,带出了那张纸张,悄无声息地,降落在地上,仔细一看,还有揉过的印痕,那是方若晨在路上,多次想要扔掉的见证。
“休……书……”醒目的字,刚劲的笔法,刺痛眼眸,方禾颤抖地捡起它。嘴里念念叨叨的,天都塌下来了!
黄家有新妇方若晨,目中无人把财管,无德无才不贤良……休弃原因简单。不管原因是什么,都明确地说明她有过错。不管冤枉不冤枉,她都必须接受。
“休书?”方邱氏把女儿移向方禾,待她稳定,抢过纸张,细瞧,全身颤抖。
说休弃就休弃,怎么会有这样蛮横的家婆?真当农家的女儿是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拳头不自觉握紧,想去黄家讨个公道,站起来往外走。方禾怒斥、婴儿啼哭下,她停下脚步,回转过来,一切缘由都不知晓就去闹事,恐怕不妥。
刚把方若晨带到房里盖上被子。门外便传来嘈杂的声音。
“老三,是若晨回来了么?怎么把门关严实了?”
李春芳大嗓门地朝里边喊,一听到村里人说看到方若晨回来,想着有银钱可拿,饭也不吃了,吩咐方土准备好罐子等着藏银子,风风火火出门,碰到了尚不知情的高香,冷哼一声扭着身体来了。路上遇到很多乡亲们往这边走,生怕被分了钱财,加快了步子,赶在他们面前进了院子,进来就关上了院门。
门外的声音让方邱氏顿时乱了阵脚。
乡亲们迟早要知道,纸包不住火,传开后,女儿名声毁了,带个女儿,怎么存活?可恶黄家,平白无故为何要这样对若晨?
第8章
“若晨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大家伙儿过来看看她,她又不会少了什么……”院门里,李春芳的声音很大,几里外都可以听到。她如此焦急地来,是想趁没人的时候挑最好的东西,拿多点。
门外百姓吵嚷,没人赞同她的做法。
他们之所以那么快速知道方若晨回来,无非是听到这边婴儿的啼哭,想到今天是她的女儿满月,回娘家看望爹娘也是合情合理的。加上朦胧的背影,断然不会错的。
距离上次,整整五个月,她都没有回娘家,村里人左等右盼的,就是为了今天。
敲门声继续响亮,趁着空挡,村民们互相瞧瞧左右的人:不是带斗笠就是带簸箕,更有甚者,连家里的水桶都带来了。
都是来拿东西的,大家心知肚明。
方若晨每次回来,除了给他们银子外,还会给城里带来的吃食,满满当当的两个箱子,都是给乡亲们带的吃的,前几次,他们没有带东西盛,只能用衣服袖子盛点,看着别人那么多,心里不好受。这一次,怎么也要捞个够本。
一次两次会觉得不好意思,三次四次就觉得理所当然。人就是这样贪心。
屋子里,听到声响的夫妻对视一眼,默契地看安静地躺着的方若晨,好端端地,怎么会被休弃呢?难道真的是信上说的那样可恶吗?忤逆婆婆,那可是最大的罪过,理应放在猪笼里扔进河里漂走。他们没有那么做,而是放她回家,整件事,怎么想都破绽百出。
夫妻也不是懵懂的人,知道这可能是女儿的冤案,可是,农人怎么斗得过家财万贯的黄家呢?事情摆在眼前,只能打落牙齿拌着苦水往肚子里咽。
本以为嫁到城里的女儿可以顺风顺水过上安稳的生活,哪知道她的命可真苦,一个孤苦的女人,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夫妻没点能力,除了替她落泪外,一点忙都帮不上。
伤心归伤心,还是要跟乡亲们打声招呼。
“二嫂,你怎么来了?”打开房门,邱和月走了出来,推着想进门探个究竟的李春芳往外走。
这个二嫂,大嗓门、贪小便宜,总想着能从兄弟们那里捞点东西添补家用。她家也不穷呀,怎么就那么死心眼,掉在钱眼里出不来了。
“三弟妹,若晨回来,我得进去看看。”扯开邱和月,李春芳绣帕一甩,温和的伯母形象显现,轻悠悠地往门里跑去,小声嘀咕,“断的藕连着丝,不知会一声,算是什么亲戚?”
谁想跟你成亲戚?听完她的话,邱和月心中愤恨,一个不稳,身体前倾,差点摔倒。回过神,她已经要推门,赶紧冲过来拦在门上。
“二嫂,若晨刚回来,累了,正歇着呢,你就莫要去烦扰她!”
李春芳推开房门,刚想进去,迎面而来的是方禾的脸孔,他的目光锐利,冷冷地扫视李春芳。他老实却不傻,这二嫂,有名的大嘴巴,可以把一切东西传的神乎其神。
趁着乡亲们还不知道女儿的事情,得赶紧想办法挽救。
“李春芳,拿了东西,你就得离开,可千万别多拿了,我们对你不客气。”
“开门!”
门外村民拍门的频率增大,力气也增大。门居然纹丝不动,一点晃动的迹象都没有。
这扇门,是黄竹轩命人休整的。按理来说,村民的家门都是用栅栏代替的,哪有那么风光。说起来,还得归功于黄竹轩。黄家财大气粗,他对待妻子的娘家人还是不错的,每每在信件告诉她,回娘家的时候,从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