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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房间 作者:林白-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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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舞场上勾搭上第三者最终导致家庭破裂的故事实在是太破太旧,任何一个神经正常的人都不会往自己头上扣。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听见高跟鞋的声音在我的头顶楼层的地板上来回走动,她当然不是住在我家楼上的女人,她的高跟鞋是那种时髦的宽跟方头鞋,显得人很大气,没有细跟尖头鞋透出的脂粉气,但我想这种选择不是出自她的见解和素质,而是出自当前的时尚,有时候,较好的时尚会扭转一个人的趣味,使她变得自然一些。如果我敏感一点,或者说如果我一天到晚不是那么疲于奔命,我应该更早一点知道她,但我对这件事情无动于衷,这件事对我的刺激是离婚以后才慢慢产生的,正如对爱情的幻想、对性本身的幻想,也是离婚以后才逐渐到来的。 

        现在回头看看我的婚姻,我觉得它就像一只密不透风的大口袋,彻头彻尾把人罩在了里面。这只口袋甚至没有弹性,你想往任何一个方向动一点都立时被挡回来,两个人缩在黑洞的布袋里,互相看得面目狰狞,厌恶之心顿生,谁都想出其不意地剪一个大洞。闵文起剪出的大洞就是那个把嘴唇涂得通红的女人(她把眼圈描得乌黑,看起来使人想到猫),他把脑袋探出去,把嘴接在那只嘟起来的红嘴唇上,他们的上半身使我想到两只红嘴鸥,而撅起的屁股又使我想到鸵鸟。 

        当然这不是日常生活中的图景,因为决不会有人从口袋里探出头来跟女人接吻的,这是一个从平凡的生活中伸出来的一个喜剧场面,我觉得这确实有点可笑,或许我正是为了取悦自己才杜撰出这样的场面。 

        在90年代,丈夫有了外遇的女人都不会呼天抢地喝农药抹脖子的,除非那些特别没有自信的女人,像本人这样既自尊又有独立精神的新女性(新女性这个词使我精神一振,就像一道应声而起的亮光,从我脑袋的七个通道长驱直入,瞬间就完成了能量的转换,有点像扣扣看的动画片中菠菜一吃下去身上立马就长力气,新女性的自我暗示正是这样一种特种菠菜,我从这棵菠菜中感到自己一下充满了力量,坚定无畏,容光焕发)不光不会呼天抢地,反而会有把丈夫的情人拿来开玩笑的心情。 

        这就是我在婚姻这个大口袋上剪的另一个洞,这个洞的实质是把剪刀递给闵文起,让他把自己的洞剪得更大一点,以便把整个身子探出去,舒舒服服地跟别人贴在一起,免得这样半探着身子,半蹲半跪,既不方便又不雅观。干吗当红嘴鸥和鸵鸟呢?还是站直做人比较好。我当时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给闵文起剪洞的,事实上我的心情未必就像自己现在所说的这么轻松,这么无所谓,我掌心和手指紧贴着剪刀把,铁质的坚硬和冰凉切肤地传导到我的心里,我的心也变得跟铁一样冰凉,凉透心,毫无伸缩的余地,只有一个心变冷了的女人才会去毁掉自己的生活,她手握剪刀,双手用劲,坚硬的布袋发出吱吱的声音。 

        我对闵文起说,既然这样,我们就离婚吧。 
        闵文起说:最好不要离。  
        我说正好相反,一定要离。 
        事情就是在这么简单的两句话中定型的。离婚的手续也大大简化了,简化到根本不需要激情,换了从前,那种旷日持久、你死我活、舆论压力,单位调解,绝对需要激情才能坚持下来。 

        我对这件事自始至终的感觉就是:厌倦、厌倦、厌倦。 
        我不知道离开闵文起会带来一连串后果,我现在才清楚地看到,闵文起就是我的命运,我认定我被解聘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我没有依靠,当初我就是因为闵文起的关系去的时报,现在我跟闵文起没有关系了,就像一颗松掉的螺丝,别人毫不费劲就拿掉了它。我本来不明白,单位五六十个业务人员为什么只解聘了我一个,单位又不是私营企业,而是正规的国家单位,我也不是临时招聘人员,而是正规在册的业务干部,也不存在什么效益不好人员过剩的问题,而且据说马上就要扩版,还要从社会上招聘。现在我忽然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单位要改革,但是裁人只能裁没有背景的,不然就会有麻烦,别人都弄不动,于是结果全单位就只裁了一个能弄动的,没有背景、没有势力、手无寸铁,虽然这个不是最出色的但也决不是最次的,而且还老老实实干活。但是不解聘这个人又解聘谁呢? 

        如果我知道离婚会导致失业,会落到养不了扣扣这一步,我是决不会主动提出的,我需要自尊,但我更需要生存。闵文起不是一个没心肠的人,如果他知道我被解聘,他一定会尽他最大的努力帮我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但他离婚不久就下海到广东惠州去了,一直没有音讯,连扣扣的生活费都没法寄来,如果不是母亲把扣扣接回去,我的一点工资请了保姆就连吃饭都不够了。 

        有人说性是婚姻生活中至为关键的一环,如果性生活和谐,任何外部因素都不会导致离婚,这是男性独身者许森对我说的。这话使我大吃一惊,我压根儿想不到性在男人的生活中有如此举足轻重的地位,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但我一想世界上每时每地都大量滋生强奸犯,严打都禁不住,我相信这是真的。 

      私人诊所 
        私人的妇科诊所遍布在深圳的高楼之间,像沙子掺和在水泥之中,这是像深圳这样一座城市所必需的设施,就像公共厕所一样,比公共厕所还重要。 
        离深圳不太远的省份,那些小城市或县城里的医院、妇幼保健院的妇科医生或护士,她们中有一些艺高胆大者,以及一些艺虽不高胆却大者,抱负着私人诊所这个唯一的理想以及发财致富的隐秘心愿,辞了职或者提前退了休,倾囊而出奔赴深圳。私人诊所,这是一个多么激动人心的词汇,它已经在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几十年,几十年就像上千年那么久,凡是没有在我们周围出现过的事物,它们消失了几十年和上千年没有什么区别,私人诊所只是我们的祖父一辈人目睹的事物,它跟祖父的祖父的祖父的口里说出来没有什么两样,全都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悬挂在天边,跟我们毫无关系。现在它忽然从天边掉落下来,抵达它的路途依稀可见。 

        充满了热情和野心的女人,把单位的种种不如意抛在了身后(私人诊所就是梦中个人的天堂,不必开会、挨批评、罚奖金、与同行明争暗斗),顿时身轻如燕,一路坐着火车或汽车,风尘仆仆、腾云驾雾、精神亢奋地来到深圳,她们用一个人或几个人的毕生积蓄,打通关节、租下门面、拿到执照,天堂的大门哗啦啦地就打开了,她们只需买一张产床或两张产床就够了,只需买几件手术器械、一点常用的消毒药就够了,床单铺上,消毒锅冒着蒸汽,把一块白色的布帘拉上,各式器械在这块私人的领地里去尽了单位的枯燥与沉重,发出优美的丁丁之声。 

        一个女人的雄伟理想就这样实现了,她没想到真的就这样实现了,只需从小县城来到深圳,只需跑跑腿(并没有跑断),把钱拿出来(虽然花得精光,但很快就会回来的),真是比她想象的容易得多,这是一个意志坚强并且带有一点狂想激情的女人,她辞职的时候横下了一条心,准备上刀山下火海开创她的事业,她在亢奋之中把石头当作山,只需出一分力的地方她也要出十分力。于是事情办下来的时候她甚至有点纳闷,好像赴汤蹈火的心愿未了,事情的经过反而觉得平淡。 

        实现了雄伟理想的前助产士在她窄小的门面挂出了一个大大的招牌,白底红字,上面是两行坚定的宋体:无痛人流、放环。然后她坐在一张正对着门口的椅子上,等待那些心怀鬼胎(这是一个天性有点恶毒的女人,二十年妇产科生涯的磨炼,使她将女人的身体看成了机床,而她也变成了某种只有意志没有怜悯的另一种机床,心怀鬼胎是她对那些未婚同居、不慎怀孕的女孩子的最准确最能代表她心情的词汇)的女孩子来到诊所的门口并在那里徘徊。 

        任何女孩子,只要在这里放慢了脚步,前助产士就会像鬼一样突然出现在女孩子的面前。她一脸年富力强的细小皱纹(跟那种因憔悴和疲惫而生的软弱无力的皱纹绝对两样,我们应该看到过,确实有一种皱纹充满坚毅、信心以及不容抗拒的吸引力)和她浅浅的笑意像一面墙落在女孩的面前。 

        她对女孩说:不要紧的。 
        那些心里有事的女孩子一听就听懂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它就像一张干净柔软的床直接落到女孩的身边,虽然简单却充满了舒服的气息。而这个心里有事的女孩已经疲惫不堪,紧张万分,如同惊弓之鸟,她恶心想吐人很难受,一路忍着难受走过了几条街道,她们毫无经验,不知道怎样才能把这个事情做掉,就像一个从未出过门的人要单独到一个遥远而陌生并且语言不通的地方去,她一点都不知道怎样才能不坐错车,万一坐错了车到了一个她不打算去的陌生地方怎么办。女孩脑子里一片茫然,街道和高楼茫然地连成一片,犹如浓雾之中的悬崖。这时女孩听见有人说:不要紧的。 

        这句普通的话在这样一个特定的时刻轻易就变成了别的东西,它来自一个女人的职业习惯和职业伎俩,它一百遍地从这个女人的嘴里说出,比口水还要普通,它出发的时候只是四个语音,但它中途就变成了四条腿,落到那女孩耳朵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张舒服的椅子,女孩不假思考就坐在了上面。 

        女人说:一点都不疼,一点都不疼。她说先交钱,放环80元,人流300~500元。女人坐在诊所正对着门口的椅子上,心里默念着这三个数字,目光炯炯。 
        关于南红八 
        南红有一天就来到了这里。 
        那是她生日的前一天,这一天她忽然心血来潮想到去放环,一个金属环放在身体里就能从容、安全、不受制于他人、免受侮辱和疼痛,那些冰冷的器盂、巫器、刑具、祭器的混合体,刀、刮、撑开的工具、酒精的气味、身着白大褂的狠毒的巫婆(它们常常在应该来月经而又没有来的日子里伴随着噩梦来临,它们隔一段时间就要来临,它们在噩梦或幻觉中被夸大和变形,以加倍狰狞的面目和令人头晕的速度在我们头顶盘旋,并发出苍蝇那样的嗡嗡声。它们一次又一次地来临,像彗星掠过地球)从此将远离我们的日常生活,这是多么的好! 

        南红听别人说,放环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最多十分钟,一点都不难受。她来到这里,听到了同样的一句话:不要紧的。 
        诊所女人的这句话开启了无数女孩的人生,她们从这扇平凡的门一骨碌地滑下来,有许多人滚到了安全柔软的草地上,毫发无伤,也有人跌到水沟里或撞到石头上。那个撞到石头上头破血流的人就是南红,她疼痛不止,冷汗直冒,脸色迅速变成了土黄的颜色,她像一只快死的病猫缩在产床上,根本下不来。 

        前助产士说:环已经放上了,你要是自己回不去,我可以帮你打电话找你男朋友来接你。 
        助产士说:不会有什么问题,回去躺躺就好了。 
        电话号码到底在哪里呢?她翻着南红的衣服问,又说:总不至于没有男朋友吧,没有来放什么环! 
        南红缩在产床上,觉得自己就像被什么人装进了一个叫作“痛”的容器里,彻头彻尾被痛所覆盖,那些跟痛没有关系的东西统统被隔在外头,她身上一层冷汗,从里到外地痛,那个女人的话还远远地在这个容器之外,她听见一些陌生的声音(水声、收拾器械的丁丁声,以及说话的声音),在这片隔着一层东西的声音中有一词跳出来撞到离她近一些的地方,“男朋友”、“电话号码”,她的痛阻隔了这些词,使它们连不起来,她不知道它们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女人再次走到她跟前,分开她的双腿看了一下,她就像一个入容器的不速之物,把空气中那种跟“痛”有关的气体搅得流动起来,刚刚麻木一点的痛觉顷刻聚集起来,它们迅速集合,从两腿之间到下腹,那里有一个铁的圆环,发送着一种类似冰冷的灼热,或者是灼热的冰冷,一种锐利,但并不是单一指向的疼痛,它360度地将锐不可当的疼痛发送到发梢与指尖。 

        女人的脸在她的上方,她的嘴对着南红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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