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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杀他。”我急忙说道:“我不会杀他的,太子和两位皇子,我都不会加害。等你好了之后,我就把军政大权全部还给太子,我们一起带着统儿隐居山林,再不管这些是是非非。”
关凤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眼望着窗外夜空,喃喃道:“当年要是就与你隐盾在恩公的草庐中该多好。”
“我们就去那儿。”我的眼泪断线而下,一直滴落在地上,道:“我们就去那里生生世世相守在一起。”
“不用了。”关凤又看着我,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些年,你因为已经隐忍了很多。从今以后,你就可以放手而为,去争取你想要的东西。答应我的事情,也不要放在心上,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不,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我将她的手放在胸口,道:“你要好起来,看着我,看着我辅佐太子成为一代明君,光复大汉江山。”
关凤微微地摇了摇头,道:“我现在好后悔,真的后悔了,只想你过的好,过得顺心,过得平安。如果真能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会全力的支持你,去做你想做的事。”说到这里,关凤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嘴中又是大口鲜血溢出。我慌忙伸手去擦,却哪里擦得干净?
“我想你再抱着我。”我依言轻轻将她扶起,搂在怀中,却又听着她低声说道:“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给你生个白白嫩嫩的儿子,只好让容儿妹妹代劳了。”我用力将她抱住,道:“对,我还要你给我生十个八个儿子,你不能逃的,也逃不掉的。”关凤又轻轻微笑,无力地说道:“我偏要逃了,容儿妹妹会好好帮我照顾你的,我很放心……”说完最后这一句,关凤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凤儿,凤儿。”无论我再大声的呼喊,都不能让她再睁开眼睛多看我一眼。严鹏在外面听到喊声,急忙跑进来,伸手探试了一下,低声道:“将军节哀,夫人已经去世了。”
“没有,你根本就是庸医。”我对着后进来的内侍喊道:“去,快马去荆州,请天涯来,他能治好凤儿的伤。”那内侍只是答应着,却并不出去,我心中大怒,放下关凤身体,冲上前去就要打人。还没有走到他身前,我再觉得胸口旧伤之处大痛,再吐出一口鲜血,昏倒在地。
还是同一个梦,还是化凤飞去,我注定不能再与她共卧蓝天白云,绿草红花之间。睁开眼睛,严鹏正焦急地看着我,见我醒来十分欢喜,关切问道:“将军感觉如何?伤口还疼痛么?”我木然摇了摇头,身体上的伤口早被心中的疼痛麻木,转眼却看着桓易长跪在榻前。这件事情也不能怪他,本来就是我自己下命严加看管刘永,黑夜之中有人相救,自然是要痛下杀手。追根溯源,都是我自己害了关凤,想到此处眼中泪水又潸然而下。
桓易见我看着他,又跪上前道:“末将失手,将军尽可为夫人报仇。”我轻轻挥了挥手,声音很小地说道:“这也不能怪你。都下去吧,我自己躺片刻。”桓易抬眼望着我,忽然道:“末将有负将军,就此谢过。”伸手将佩剑拔出,就要往颈中抹去。
我想也没想,很快伸手握住剑锋,顿时又一阵锥心之痛,可就是这一阵痛苦,反让我心中稍微好受一些。严鹏大惊失色,急忙喊道:“桓将军还不弃剑。”说着又急忙拿过我的手掌上药包扎。
我看着桓易再次说道:“你下去吧。此事以后不要再提,将军身兼重任,怎能就言轻生?”桓易虎目含泪,再拜道:“末将性命早交付将军,必以贱躯报将军高义。”我不再说任何言语,缓缓闭上眼睛。
桓易的脚步声远去,严鹏将我手上伤口包扎完毕,也低声告辞离开。房中又只剩下我一人,脑中全是关凤的音容笑貌。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就算有了天下的权势,在我的心中,也远远不及关凤一人……“独鹄号泠洲,枕边梦几秋?玉搔头,重省西楼。新燕不识原主至,呢喃语,争娇羞。莫羡少翁术,南轲醒后愁。泣惊喜,频唤停留。哪料梦惊踪难觅,如月隐,忍凝眸。”一词唱罢,心中更加凄楚,只是昏昏睡去。
刘永应该感谢关凤用自己的性命换了他一命。关凤去后,我再不想杀他,而严鹏也没有再提及此事。城中之事,尽交付桓易,魏延等人操办,李丰,蒋斌二人也分别入宫陪伴刘永兄弟。我再没有进宫为刘备操办后事,只是留在府中守着她的棺木,直到几日后关兴等人赶到白帝城。
关兴从小与其姐感情相好,乍闻此等噩耗,也不去拜祭刘备,一路赶来府中,对着关凤灵柩放声大哭。我这两日眼泪刚收了些,被他这样一引,也跟着又默然流泪。片刻之后,容儿也抱着关统与傅俭一起进来,先为关凤上了柱香,才走到我面前劝慰道:“姐姐已经去了,听你也有旧伤在身,不要再伤了身子。”
关凤没有为我留下一男半女,是她的遗憾,又何尝不是我的遗憾?我从容儿手中接过关统,转身对着关凤灵位道:“凤儿,你再看看统儿。我会好生将他抚养成人,不辱你们关氏门楣。”可惜小关统现在还不会说话,只是睁着一双灵秀的眼睛,望着周围的人,“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你别抱他。”关兴猛然走到我身前,将关统抢了过去。经他这样用力一夺,关统顿时“哇哇”大哭起来。我一脸茫然地看着关兴,问道:“安国,你这是干什么?小心弄伤他。”
“不用你假好心。”关兴愤然道:“关家的人与你再无干系。”接着轻拍关统,低声道:“统儿乖,别哭,记着他,就是他害死了你姑姑。”
这一句如一记重锤,狠狠击在我胸口,若不是容儿在一旁搀扶,只怕又要倒地不起。容儿见我脸色苍白,嘴唇颤动,急忙对关兴道:“二将军,你胡说什么?他还有伤在身,你想害死他么?”
“哼。”关兴重重哼了一声,冷然道:“我若是存心要害他,进门就为姐姐报仇了。李兰,不是我不敢杀你,只是知道现在杀了你,必会天下大乱,有倾国之危。先留你一条性命,若你敢生有不臣之心,我关兴第一个不放过你。”说完便大踏步离去。
“安国,安国。”我突然觉得自己身体虚脱一般,轻飘飘的又有些站立不住。容儿急忙宽慰说道:“二将军一时卤莽失言,你别太在意。”我摇了摇头,喃喃道:“他说的没错,都是我害的。我本就不该来白帝城,不该跟孔明争,也不该要这权势。”
“你别这样。”容儿紧紧地抱住我,泣声道:“这都不怪你,乱世之中,你不来争,别人也不会放过你。这只是一个意外,谁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姐姐的死,我知道你别谁都更痛,更苦。可是我也知道姐姐不会愿意看着你自伤身体,她能有你这份深情,也足够了。”
我心中是爱着关凤,可是谁能看见?关兴只看着我争夺权力,以前我是他的姐丈,是他的亲人,他自然是要帮着我敌视孔明。可现在关凤去了,还是因为我去的,怎会不骂我,恨我?关羽死后,关平就与我不和,以后怕更不会再有好脸色待我。关兴这个多少年前那个只想要我宝剑的孩子,再也不会把我当大哥一样亲近,而是当作仇人。这就是所谓的众叛亲离吗?
少时,萧贲急匆匆地跑进来禀报,关兴带着家将回荆州去了。我只好点头,随他去吧,只是郭淮,于圭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第十一卷 第一百五十四章
萧贲的出现,让我想起了早已忘记多时的马岱。容儿仍旧搀扶着我,泪痕满面。这个世道的男人就是好,同时能拥有很多女人,所以也不能体会我心中的痛苦。桓易误伤关凤,对他来说关凤并不算什么,最愧疚的应该是没想到我会如此伤痛。毕竟在这个时代,女人不算什么,不就还有人杀妻款待刘备么?
傅俭站在一旁,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倒和蒋斌是一对。我转问容儿道:“马秉怎么不曾来?”容儿答道:“马良先生坟墓在荆州,他要春秋扫祭,所以不愿入川。而且伊大人身体渐差,也要他帮着处理日常事务,以后也能成为郭将军得力助手。”
“这样也好。”能将这些子侄之辈培养成才,也就无愧他们父亲的在天之灵。我点了点头,让容儿先带傅俭一起下去安顿。容儿见我脸色大为好转,依言便拉着傅俭下去。傅俭走开几步,终于还是转头对我说了句:“将军节哀顺便,保重身体。”才与容儿下去。
傅俭这一句话,让我心中至少感觉到了一丝温暖,淡淡一笑便要准备开口询问萧贲。却正好又有家将进来禀告,魏延,桓易,吴懿三人一起求见。这三人我是连日不见,不想今日却一起前来,莫非是有何重要事情商议?我也顾不上再为萧贲,便与他一起来偏厅接见三将。
礼毕落座,我便开口问道:“三位将军前来,有何事商议?”三人互相看了几眼,魏延起身答道:“陛下驾崩,已过七日,可否起程护送梓宫回川?”
原来是为这事,我本来就是想等关兴等人来后一道入川,和我本意甚合,于是道:“三位将军既然计议妥当,就传令三军准备,明日起程如何?”
“末将等这是此意。”魏延回答之后,略微犹豫片刻,迟疑道:“可是将军可想过夫人灵柩如何安置?若与陛下梓宫一起护送入京似乎有些不便。”
原来他们三人所虑的是这件事情,我也知道关凤的棺木不便与刘备同行,心中已早定下主意,乃道:“护送陛下梓宫一事,就由三位将军代劳,我留下办理亡妻后事。”
魏延又看向桓,吴二人一眼,忽然一起上前下拜道:“将军此议万万不可。”我知道他们不会同意,但是我已经很对不起关凤了,难道她的后事还要别人帮着操办不成?我摇了摇头,上前去扶魏延,道:“我心意已定,成都有汝等三人,必是万无一失。”
魏延却不起身,仍旧劝道:“现在大事未定,将军岂可因一己之私,而寒众人之心?陛下驾崩在外,将军为国家重臣却不肯护送梓宫,只怕难堵成都百官之口。”
我微微一笑,道:“我何需堵他们之口?”我挥手让萧贲与众家将退下,厅中只剩我等四人,才缓缓道:“吾已经打定主意,上表辞去官职,以后就由诸位将军辅佐太子。”
魏延,桓易,吴懿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一句话,面面相觑许久,才又一起道:“此更万万不可。”桓易膝行上前,道:“将军如此一来,岂非将末将置于万劫之地,成千古罪人?国家连受重创,若将军也弃官而去,如何还能与魏吴抗衡?末将也无颜再活于世间。”
我摇了摇头道:“三位将军均能独挡一面,与荆州郭伯济各镇一方,朝中又有蒋琬等贤臣,长于朝政;国家又有山川之险,外结东吴为援,必可与曹魏鼎足而立。”
“将军……”桓易还待要劝,却被魏延拦下,后者起身怒道:“某随将军,原以为将军能辅佐少主,成就一番伟业,不想却为一妇人而丧大志。某真是瞎了双眼,就此告辞,先回汉中去。二位将军也不用再劝,走。”说完双手各挽一人,便大步离去。
“等等。”我出声喊住三人,桓易急忙停步,喜道:“将军改了主意。”
“非也。”我答道:“萧贲就在外边,他与马岱之事,就劳将军费心了。”说完之后,也不再看他三人,径自入内,又回转关凤灵前。
我还记得关凤临终前说的话,希望能和我隐居在当年入川时的那座山上。那里确实是个好地方,我愿带着她一起前往,结庐而居,陪她永远。原本还担心带着关统不方便,现在却是孑然一身,无牵无累,更落得个逍遥自在。容儿热衷俗务,是万万不会与我一道的,想到这里心中也微微有些失落。
晚上与容儿用饭之时,我将心中所想一一告知,最后道:“我知你有很多事放舍不下,不过以后我不能再帮你完成心愿了,对不起。”然后默然等着她的答复。
容儿凝视我片刻,忽然开口问道:“你知道我现在最放不下的是什么吗?”我摇了摇头,却她叹息一声,道:“我和关姐姐之间,你终究还是爱她多些。”随即又道:“从小我是想着报仇,后来也想过与几位大哥一起闯荡一番事业,更希望自己的夫君能称雄天下。可是女人毕竟是女人,”容儿再看了我一眼,柔声说道:“当一个女人把身子和心都给了一个男人之后,她的世界里就再没有仇恨,功业,天下。只有那个男人。”
容儿欺身靠入我的怀中,低声道:“我现在最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