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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关系,衣服穿出门,就算没脏,回家也要洗呼!”织香说着,主动接过黄
嫂的剪子和篓子,把那顶金凤蝴蝶的帽子戴上,领着薇亚和麦玉霞,兴致高昂地走进葡
萄园。
郑国诗留在原处,继续和黄嫂核对帐目。薇亚和麦玉霞抬着娄子,跟随织香锁入葡
萄园里。织香看见那棚架上,一串串美丽熟透的葡萄垂挂在眼前,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
东采一串、西采一串,高跟鞋走过松土,踩得地上一个坑一个洞的。偶尔,除了停下来
挥手赶蜜蜂之外,她手中的利剪兴奋得几乎停不住。薇亚和母亲一样,笑声连连,完全
沉浸在免费采葡萄的快乐中。麦玉霞却只是帮忙抬娄子,她对采葡萄这件事,似乎并不
觉得有趣,但是织香和薇亚同她笑时,她还是陪着她们笑。
没多久,织香已经剪满了一大篓的葡萄,但是她意犹未尽,继续采第二篓,采完了
第二篓,虽然觉得手酸、肩膀有点麻,但是欲罢不能,勉强再采第三篓,采到一半时,
织香受不了臂酸,就换薇亚接手,一直到第三篓也装满了,母女俩才肯停手。
满满三大篓的葡萄,摆在黄嫂家的骑楼下,让人垂涎欲滴,引得黄嫂家附近一群淘
气小孩,纷纷凑过来,好奇嘴馋地张望,黄嫂出声斥喝,赶得其它小孩哄然散去,只剩
下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还赖着不肯走。小男孩长得方头山额,眼窝深深的,鼻孔挂
着脓涕,嘴角倘着涎,满身脏垢,他一副贼头贼脑的样子,伺机要靠近葡萄,每挪进一
小步,他就先假装站在原地不动,过了一会儿,看没人骂他,才又移动脚步,偷偷再跨
前一步。
织香三人坐在骑楼下休息,那小男孩像日影一样,慢慢移到了她们面前,然后站住
不动,把一双好奇的眼睛,轮流盯住她们的脸,瞧了好半天。
“好脏的小孩!”薇亚忍不住低声说,她看那小男孩用手指挖着鼻孔,不但弄得满
脸鼻涕,指甲里也尽是黑垢,让人觉得有点恶心。
“不知道是不是智障小孩!”织香发觉小男孩死盯着她,只好无奈地把脸转开。
小男孩的眼神,像一只无知的小动物,眨也不眨地呆望着她们,她们不知道那小男
孩的意图,只好假装没看见他的存在,故意把视线移开,若无其事地交谈着。好一会儿
之后,那小男孩又移了一下脚步,然后停下来看大家没理他,于是悄悄又移动了一下……。
最后终于到了葡萄篓旁边,小男孩突然摘下一颗葡萄,敏捷地塞进嘴巴里,然后又摘了
几颗藏在口袋里。织香、薇亚和麦玉霞都看见了小男孩的行为,她们对那小男孩的诡异
举动,感到有些厌恶和无奈,但也只是冷漠地把脸转开,故意假装没看见。小男孩看没
人骂他,于是继续大胆地摘葡萄……
那小男孩眼看着诡计得逞,最后拿了一大串葡萄正要走开,黄嫂突然冲过来,气愤
地抢回葡萄,打了小男孩几下,把他衣服口袋里的葡萄全翻出来,连小男孩嘴里合着的
那颗,也硬生生把它担出来。黄嫂严厉斥骂那小孩:“脏鬼!你摸过的东西谁敢吃?快
滚回家去!”小男孩不肯走,黄嫂推他,小男孩却赖在地上哭泣,气得黄嫂只好把那小
男孩摸过的那些葡萄,丢到喂猪的馏桶里。
黄嫂进屋里去时,织香、薇亚对那小男孩的哭声充耳不闻,麦玉霞却突然站起身来,
她走到篓边摘了一小串葡萄,放在小男孩的手掌心里。小男孩得了那串葡萄就不哭了,
麦玉霞催促他快走,小男孩怕黄嫂又来抢回葡萄,听麦玉霞的话,赶紧回家去了。麦玉
霞哄走小男孩后,若无其事地坐回刚才的椅子上,织香和薇亚对它的行为,没有表示任
何意见,她们只是觉得,把那讨厌的小鬼哄走也好,省得大家看了心烦。
傍晚,同台中的路上,织香只担心着车后行李箱那些新摘的葡萄,会不会因为车子
的颠皱震动而烂掉?郑国诗却突然若有所思地说:“薇亚,今天的事情你都睁亮眼睛着
清楚了?将来你要嫁入,千万记住,绝对不能嫁给客家人,客家媳妇多操劳,你愿意嫁
到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一辈子做牛做马,当个黄脸婆吗?别傻了!”
金薇亚终于有机会和麦玉霞谈谈内心的苦闷。母亲陪郑国诗出差,三天后才会回来,
金薇亚于是约了麦玉霞来家里共进晚餐。
秋日黄昏的云空,城市高楼上,一枚红橙橙的夕阳,像盏幽思怀古的大灯笼,斜照
着厨房的窗口。金薇亚穿着炊事裙,在流理台前,正料理一道微波炉食物…酱汁鸡腿。
麦玉霞优闲地坐在餐桌前,一边观赏金薇亚的烹饪厨艺,一边倾听她的心事。
“这件事之所以会搞成这样,都怪我太天真了!本来就不应该让我妈介入,我发觉,
任何事情只要被我妈插手一管,总会变得更复杂、更难收拾。说真的,我不怪千钟,千
钟的个性我了解,他不是那种应变能力很强的男人,万一他真的和我妈见面,一定会受
到严重的伤害,所以千钟暂时不和我妈见面,这个决定也许是对的。这阵子我把事情的
前因后果仔细想过,我终于想通了!你听过姜是老的辣这句话吗?我妈其实不是真心想
成全我跟千钟,她只是用了一招欲擒故纵的诡计,你懂吗?没错!她很高明,表面上我
是败给她了,可是我相信我跟千钟的感情,我们会度过这场危机的,我想时间会证明一
切……”金薇亚的态度异常平静。
“你有没有听过当局者迷这句话?”麦玉霞温婉的语气里,有股耐人寻味的深思。
“我知道你的意思,外人当然很难理解我和千钟之间的感情,但是无论将来的结局
如何,找想我只能告诉你…我不后悔,真的不后悔!”金薇亚突然转身面对着麦玉霞说
话,她把腰脊用力顶住流理台,说话的语气有点激动,当她用殉道者的凄美声调说话时,
似乎连她自己也受到了深深的感动——感动自己对于爱情的无怨无侮!
麦玉霞静默不语,只是眼神认真地凝望着金薇亚,两人对望了几秒钟,麦玉窦的唇
角忽然出现一抹淡淡的笑意。金薇亚转身将鸡腿放进微波炉里,然后开始在水槽里冲洗
芥兰与香菇,旁边瓦斯炉上正炖着一锅牛肉,流理台上还有一只准备清蒸的镛鱼。
金薇亚把洗净的鲜香菇,捞到玷板上切丝,切着切着,她忽然察觉自己的内心深处,
似乎不像嘴里说时那么肯定:心里有一股隐约模糊的不确定感,像潜伏在平静湖面下的
暗流,悄悄侵袭过来,她其实想抗拒内心那股暗潮,却还忍不住无奈地说:“其实,曾
经爱过就是一种收获,不是吗?”
“也许吧!在感情的世界里,每个人所追求的层次都不同。”麦玉霞认真思考着金
薇亚的话,并且露出谅解的微笑。金薇亚很想假装洒脱地对麦玉霞耸肩一笑,不料因为
失手掉落了几颗香菇,在她弯腰捡回地上的香菇之前,却来不及响应麦玉霞什么……
门铃忽然响起,麦玉霞起身代替金薇亚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西装革履,中等身材,
面色有点蜡黄,头发却染得漆黑的中年男人,麦玉霞认得他是金薇亚的父亲……金逸儒。
几年前,麦玉霞曾经陪金薇亚回台北探望生病的爷爷,那时她见过金逸儒。
金逸儒穿着一身汗绉了的白衬衫,打着花领带,脸上有股疲倦味,也许是因为开车
过久的缘故…风尘仆仆的赶路容易使人疲惫眼花,当他惊然看见麦玉霞来开门,心中不
免骇然惊愕,以为几年不见,女儿的容貌竟然改变如此大,让他感到好陌生!一会儿神
智清醒过来,才想起了麦玉霞是薇亚的高中同学,依稀之中,他记得麦玉霞脸上那善解
人意的笑容。
“薇亚在家吗?”金逸儒说话的语气,就像偶然来访的客人,带着涩涩的尴尬。
“薇亚在厨房,香姨去日本,金伯伯请进!”麦玉霞帮金逸儒递了室内拖鞋,带领
他往厨房里走来。
“薇亚,你爸爸回来了!”麦玉霞先走到金薇亚背后,轻声告诉她,然后回到餐桌
旁,坐在角落的位置。
“薇亚,你在忙什么?”金逸儒慢吞吞走进厨房,他轻唤一声女儿的名字,站在厨
房中央,等待女儿转身。不料,金薇亚只是专心切着菜,迟迟不肯回头看望父亲一眼。
金逸儒受女儿冷落,只好冲着麦玉霞尴尬一笑。
“薇亚,你爸爸来看你了!”麦玉霞提高声调,试图帮金逸儒解除难堪。
“我听到了!”金薇亚语气不悦,依旧不肯转身。
“金伯伯要不要到这边来坐坐?”麦玉霞对金逸儒露出无奈的微笑。
“没关系,让她忙吧!我们别吵她……”金逸儒这句话既是安慰麦玉霞,也安慰自
己,他走到餐桌旁,坐在麦玉霞身边,试图掩饰困窘:“你最近好吗?”
“我很好,日子过得没风没浪,平平淡淡,倒是薇亚,她现在学计算机,以前那个
汽车公司的工作已经辞掉了。”麦玉霞当然知道金逸儒想了解的是薇亚的近况,不是她
的。
“学计算机很好,比买车好多了!社会进步很快,火垣年头计算机业最吃香,连我
都想改行卖计算机了。”
“金伯伯最近好吗?”
“马马虎虎啦!最近跟人合资,在彰化地区买下一间纺织厂,今天去看厂房,路过
台中,顺便来这里看看
麦玉霞虽然认真听着金逸儒说话,却不时把眼睛瞄向金薇亚的背影。金薇亚始终不
肯转身化解尴尬,麦玉霞表情无奈,金逸儒只好枯坐干笑。天色渐渐暗下来,刚刚霉局
挂在窗边的夕阳,已经剩下一丝丝微弱的迥光返照……
“我还有事要赶回台北,我先走了!”金逸儒站起来,忍不住对麦玉霞说。
“金伯伯这么快就要走?”麦玉霞想婉留,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不留下来吃晚饭?我已经煮好了!”金薇亚突然转身,语气冷怨地对父亲说话。
“不用了,反正我还不饿,回台北再吃吧!”金逸儒离开前,顺手按了电源开关:
“厨房这么暗,为什么不开灯?”
“刚才你来之前还很亮……”金薇亚看见灯光亮起来,她急忙转身再度背对着父亲,
不想让人发现她眼里其实擒着泪水。
麦玉霞无奈,只好代替金薇亚送她父亲到门口,她站在那儿,目送金逸儒搭乘电梯
下楼之后,才又转回厨房,告诉金薇亚:“你爸爸已经走了!”
“这是什么样的父亲?三年不曾见面,才来一会儿就走,还说他只是路过台中,顺
便来看着……”金薇亚眼眶发红,声音便咽,她愤然把一只调理钢摔在地上。
“薇亚,你这不是在折磨自己吗?你明知道你父亲是被你冷落,因为难堪才走的,
如果你想念他,希望他留下来,刚才为什么要这么崛强?”麦玉霞说着,走过去捡起地
上那把摔出凹痕的调理锅,轻轻将它放在流理台上。
金薇亚沉默不语,她把烹调好的食物,端到餐桌上,和麦玉霞一起面对面坐下来,
静移地吃着饭,等情绪平静下来,才又开口说话:
“以前没人给他难堪,他还不是就这么走了。算了!反正我也分不清到底是爱他,
还是恨他?我曾经做过一个很可怕的恶梦,梦见我用一把生镕的锯子,将他锯成一块一
块的,然后丢到海里去喂鱼,醒来的时候,自己吓出一身冷汗,你说我潜意识里,对他
到底是爱还是恨?”
“人家说梦往往与现实相反……”
“也有人说梦是潜意识的反射,不是吗?算了!不要再谈他,反正人已经走远,再
谈下去也不能使他回头,你要不要听听霜哲伟的事情?”
“谁是霜哲伟?”
“他是我去上课那家计算机公司的工程师,还兼任电脑程序设计班的讲师……”
于是,金薇亚开始讲起霜哲伟的事迹,她把那些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关于霜哲伟的
天才智商、外貌轮廓,以及别人对霜哲伟的赞美词,点点滴滴,一字不漏地说给麦玉霞
听。
要是能选择,这会儿她其实还是愿意谈谈千钟,但是这段日子以来,千钟的软弱表
现,让她心里好酸楚。每回相聚,千钟口口声声强调他的压力大,恳求薇亚谅解,然后
一次又一次,千钟用他男人的原始力量…激情与渴欲,来达成他和薇亚之间的默契…
…曾经爱过就是一种收获。
这是无可奈何的感受,麦玉霞能懂吗?麦玉霞当然不懂,麦玉霞是个没经历过男人
的女人,情欲的深处,那种难以自拔的沦陷,既危险又飘醉的悸动,麦玉霞那不食人间
烟火的温婉笑容,怎么能懂呢?
晚餐后,麦玉霞和金薇亚聊了很久,才告别离去。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