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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君止听罢皱起眉毛,沉吟半天道:“好吧。娘子既然对那小妖情深意重,为夫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你不肯与为夫同行,却必得带上一人。”
“谁?”
“月秀。”
“……为什么?”
“他是基辅罗斯国伊戈尔·斯维雅托斯拉维奇大公的私生子,你若想进宫还得要他帮忙。”
“什什什嘛?”我听得满脑袋问号。朱君止在说绕口令?
朱君止见我这种反应呵呵笑起来,“我刚听说时也是这般不懂。那是个小国。娘子也看得出月秀的样子不似中土人吧?他的生父是那个国家的大公,也就是王。他是他父亲在中原玩乐时留下的。当年在福州他听师命弃你回山正是因他生父派人来寻。他爹见儿子一表人材,武功又好,就给了王子的名衔,叫伊戈尔……什么的为夫也记不清了。总之特别喜欢他,还向皇上求了个公主给他。公主要回娘家省亲再是正常不过,娘子想要宫里的什么,只管叫他问他娘子去要。实在容易的很。”
(注:基辅罗斯国是12世纪俄罗斯的称谓。当时是非中央集权国家,国主尊为大公。十五世纪下半叶改称沙皇。)
虽然朱君止那么说,可我不想找月秀。于他是一种心痛,是一种遗憾。相信他现在也不愿见我吧。他可能心里仍念着我,却不能抹杀他已为人夫,已为人父的事实!
送走朱君止,我去找美人师父。他正在自己房里捧着风契的蚯蚓爷爷斗嘴,一老一少,一大一小吵得热火朝天。其实也不算是吵吧,他们只是在讨论些法术道家方面的问题,挺激烈的,我听不太懂,只好以为他们在斗嘴。
轻咳一声,成功让两人意识到我的存在,我说:“我要下山。”
蚯蚓爷爷看看我,没什么反应,美人师父却皱眉道:“现在吗?”
我说:“嗯。立刻就走。”
他问:“怎么这么急?你自己去?”
我忽略他前一个问题,只简单回答:“嗯。”
他沉吟片刻:“不是刚巧有人陪你吗?何必要独自冒险?”他说这话时,月秀刚好进来。他看见我,尴尬地微侧了头,把视线避开。
我也有意不去看他,自对美人师父道:“我都准备好了,这就动身了。你们自己保重。”离开时经过月秀,我顿了顿,脑里思索片刻,努力对他笑道:“你也是,还不赶快回家看看。老婆都大肚子了还到处乱跑。女人怀孕时是最需要关怀的你知不知道?”我有意与他缓和尴尬。我想做不成情人至少还能做朋友,闹得太僵也对不起我们曾经的情份。
他却仍不理我。搞得我挺没趣的。悻悻地一个人跨出门槛,悻悻地一个人走。
天水县离京城不远,我不愿坐马车,就牵走玄门一匹马。美人师父教的收骨咒还挺好用的,念完后翅膀就缩到身体里去了,只是感觉很难受,涨涨的好像憋了个屁。
一路上行的很急,半个月的路程我只用了十天就到了。其实大可以不必的。毕竟女娲石不是活物,又不会自己跑了。可我就是想找点事做。经历了这么多,心再不能像开始那般纯净乐观。由于投入过感情,也不能再平常地看待与朱君止他们的关系。
或许是累了吧?我现在想有份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感情。不需要旁人分担,不需要与谁相争与嫉羡。而这,除了风契,谁都不能给。
可……风契就真的能吗?
他之所以那么依赖我,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同伴。他以为我们都是孤独的。可现在他有了。他的爷爷回来找他。他知道后还会像曾经那般视我为唯一吗?呵,或许我真是多余的吧?不该来这个世界,不该搅乱别人的生活。
皇宫的戒备是很森严的。别说进去了,那把门的侍卫都密密层层地站了好几圈。我见此状况,便找了个客栈住,打算夜里再行动。
夜至三更,我换了特意备好的夜行衣,又带了把防身的小刀,向皇宫潜去。
宫殿的围墙虽然高耸,却难不倒我这长了翅膀的人。先以轻功飞上一定高度,再找好角度狠拍下独翅,就翻着肚皮很轻松地跃过了。下落的时候不可避免要摔个屁股蹲,可我有轻功提着,也就摔得轻了许多。
这里似乎是不怎么重要的地方,没有夜巡的侍卫不说,好容易见个站岗的还在打瞌睡。我收了翅膀,往手心里吐两口唾沫,悄悄向他摸去……
我想用刀比着那个侍卫的脖子逼他说出女娲石在哪,可还没等动手,就有一万个人不知从哪冒出来喊抓刺客!我吓得转身想跑,可那个本来都睡得很沉的侍卫却不知怎的突然醒了,还精神百倍得狠扑过来,把我重重压在地上,力道大得几乎拧断我的胳膊!
然后我就一点悬念都没有的被抓了。
因为罪名是行刺天子,所以我也被优待得获天子亲审。
没绑我,他们也知道我跑不了。但也没坐。两个侍卫压着我,强迫我跪着,还不许抬头。我被压得脖子酸痛,没好气地嗷嗷着:“放开我!我的脖子快断了!你们压死我就没人给皇上审了!”
有侍卫说我对圣上无礼,要掌嘴。可有人阻止道:“住手!”
压着我的侍卫被推开,我一脸茫然地看向来人。
温文儒雅的面孔,深不见底的黑眸。他的指尖总是玩着把扇子,看似心平性淡,却贪婪得想居一切为己有!
他看我一眼,唇角勾出一丝笑,对那高高在上的人跪拜行礼:“参见皇上。”
承蒙他的关照,我也能抬头视君。那个坐上皇位上的人生得跟他很像,眉宇间却没多少表情。他威严却又有些无力地开口:“吾弟免礼。”
那人口称谢万岁。起身又道:“启禀皇上。臣弟此来是为担保这女子。这女子是臣弟的宠姬,会点皮毛轻功之术。近来臣弟进宫日久,她想是心生思念,才斗胆半夜来寻。请皇上开恩,交由臣弟处罚。”
这番话说得恭敬非常,可也无礼非常。跟皇上张嘴就要人,还编出那么套荒诞的说辞,是人都不会信!
可皇帝却信了。那个九五之尊叹道:“自古女儿多痴情。吾弟有此良人,委实让寡人羡慕。这女子……罢了,你带回去吧。”
原来皇帝这么好说话!
跟着那个人到了他住的偏殿,待他挥退左右,我说:“我要女娲石。”
他看我一眼,坐到桌前,自勘了杯茶饮。
我又说大声了些:“我要女娲石!你帮我弄来我就陪你上床!”
他冷冷一笑,说:“我不帮你你又能去哪?你以为还能从本王手中逃走吗?”
我眯起眼睛,也冷道:“我给你留我在你身边的筹码,是你自己不要。而且你要知道,在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只有不想做!”以前的我贪恋红尘,怕死,才会被他强迫。可现在的我对一切都心灰意冷,也没什么可在乎的了。
他怔了怔,抬手想要碰触我,我犹豫了一下,没有躲。他摸着我的脸,有些失落道:“你变了。”
我冷笑,“哪里?”
他的手抚上我的眼角:“这里。你的眼里没有生气,像潭死水。”
我不自在地挥开他:“胡说八道。”
他叹口气,说:“你可知天下那么多女子,我为何单只要你一人?”
我听了觉得好笑:“你什么时候单只要我一人了?你不是有那么多姬妾吗?”
他的眉毛簇起来,“你到现在还不知本王对你的心意吗?你难道不知自从你进府后,本王再未碰过别的女子吗?”
被他说的一愣,我老实道:“不知道。”我大姨妈来的时候和惹他生气的时候,他不都在别的女人那里过夜的吗?尤其如意夫人那都不知去过多少次的说。切,卖乖也不想个好点的谎。
他有些气恼,可也没解释什么。又接着道:“本王识人无数,却从没见过哪个像你这般不忌世俗,肆意妄为的。那时你的眼睛比夜里的繁星还亮,张狂得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现在不也一样?”我说,“我现在也没怕了谁。”
“现在你的眼里是绝望。好像一切都被抽走一般,空洞的像要消散。”
抽抽嘴角,对他的说辞我不至可否。也许他是对的,可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
“你帮不帮我找女娲石?”再问一遍,心里已打定主意,如果他说不,我立马就走。
“……你要那何用?”
再懒得理他,我转身去拉门。
他从后面追上,紧拉住我。“你可知出了这门,再没人保得了你?近日有人要行刺皇上,宫里已布下天罗地网,你冒然乱闯必是死罪!”
我用力甩开他,“死不死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操心。”
“你……”他气得抬手要打我,我快一步抽出小刀抵上他的脖子。
“得罪了,王爷。那个东西我非要不可,麻烦你合作一下。只要你告诉我藏在哪,我这辈子都念你恩德,感激不尽。”
他的手缓缓放下,唇角溢出丝苦笑,片刻又变成冷笑道:“你下得了手吗?我还记得多少次你在与我温存后想要杀我,却都放弃了呢。”
原来他都知道!
刀子又递出半分,在他颈上划出小小血口,我说:“你不都说我变了吗?怎么还拿以前来衡量我?以前是我不忍心,现在是我没心。”
他看我的眼神变得让我难以忍受,唇边的冷笑也收了回去,说:“那你杀吧。我倒要看看你是怎样的没心。”
真的很想杀他,真的很想。如果不是他强捋我走,朱君止不会因为找我而遇到程情,月秀也不会以为我死了另娶他人!一切都是他的错!我应该早就杀了他!如果我更早些杀了他,就不会发生那些事!我不会遇到程情,程情不会背叛我!我不会遇到风契,风契不会以身结印沉入地底……风契他那么可爱,他那么喜欢我,他还会为我跟朱君止吃醋……朱君止……很有趣的男人,他也喜欢我。可是他心里还有着个人,他也那么喜欢他。我还知道他为那个人投湖自杀……嗯,那时月秀也在的,他绑我在身边,听到有人落水就要我去救。我还借机羞他不会游水……
刀子掉在地上,叮咚作响。
“你怎么了?你……”
“我没事,我好的很。”扶住有些发晕的脑袋,我边回忆着边笑起来。
“你不对劲!来人!传太医!”
“传什么太医?我说过我好的很。”笑笑着,我拉开门向外走去。有什么东西从后面抱住我,我回头看,是个很儒雅的男人。“帅哥,你哪位?”
男人吃惊地张大了眼,他使劲晃我的肩膀,几乎晃得我散架!“萧夕夕!你怎么了?萧夕夕!”
不客气地抬膝撞上他小腹。趁他吃痛松开力道时,我使轻功飞起。这里是哪?为什么这么多人?还都是侍卫打扮!他们干嘛都拿着剑对我?有的还张开弓弩?
“住手!不许伤她!”男人对着侍卫大叫着,而他下命令时还可笑地捂着那个地方。是刚被我采过的哪家公子吗?真够意思!不过我怎么不记得他?呵呵,这样的有心人要多采几次才对得起他嘛。
“THANKYOU!帅哥。下回见!”——
程情
再见萧夕夕,是他没有想到的。他以为把一切说出之后,那个男人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但是没有。他只是狠狠给他一巴掌,然后软禁了他。把他囚禁在这小小的独院,再也不见他。
每日里有个人给他送饭,添置些日常用品。那个人有着比女人更妩媚的容颜,腰身也比女人更细。那个人叫绿妖,他曾听教中人说过,也曾是个得宠的。只是萧夕夕出现之后,再没被那个男人正眼相待过。
或许是同病相怜吧。绿妖对他没有其它人那样冷绝。他们互相对望着,眼里常有相同的怜悯与自嘲。他们有时也说说话,却也绝口不提那个男人,也不提萧夕夕。
只是有次绿妖上来送饭时,脸色惨白得厉害。他问他是不是病了,他却犹豫半天,拉起他偷往山下跑。“教主找到那个女人了!她还活着!教主下令把所有与她有过结的人全部废去武功砍去手足!江湖上已是一片腥风血雨!趁教主还没回来我们快走吧!迟了你我都会遭殃!”
他彻底心寒,原来萧夕夕在那个男人心中已占如此份量!
他随绿妖没命地奔逃。不知费了多少周折才好容易找到个宁静的小村子,打算安顿下来。可这时,萧夕夕出现了。
她举止轻佻地骑着头毛驴闲晃,看到他和绿妖在集市上采办东西,就大声地吹口哨。
“嘘——!帅哥!给大爷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