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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陵君这才恍然大悟,长叹了口气。赵国、齐国和燕国交接的地方都可谓寸土必争之地。两国绝不会把这么重要的地方拱手相让。如此看来,燕国是不指望可以说服了。只是燕国不加入伐韩联盟的话,齐、赵两国怕是难以安心啊!
听到信陵君如此抱怨,田单微微一笑,安抚道:“如果信陵君可以成功游说秦、赵、楚三国,(田)单愿意上谏齐王。让齐国也加入其中。合四国之力,加上信陵君的威望,燕国即使不肯伐韩,也不会倒戈伐齐、赵两国。若是燕国不识抬举,我齐、赵两国,当合力伐燕,以解除心腹之患,如何?”
信陵君点了点头,也只能接受这个提议。说到底。只要有秦、赵、齐、楚四国给自己撑腰,自己就可以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游说燕王,游说不成就要挟一番。
田单、信陵君二人定计后就各自分道扬镳。田单继续回他的东海隐居,只不过在临行前,他把游说君王后的任务交给了上大夫貂勃。有些事情,田单出面反而会事倍功半。田单相信,凭借貂勃的机智,当可以完成这个任务。信陵君则是称病不出。为次日的潜行做准备。
半个月后,时间已是十一月中旬。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驶入了邯郸城。风尘仆仆、疲惫不堪的车夫勉强打着精神,小心翼翼地避免撞到行人。千里的奔波早已耗尽了最初的兴奋、新鲜之感,车夫现在想做的,就是美美地睡一觉,最好是三天三夜。当然,车夫也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奢望。自己身后的马车里坐着的是一个闻名天下的贤明公子,他的身上,肩负着复兴魏国的重任,怎可马虎?!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自己若想跟着信陵君沾光。甚至飞黄腾达,就必须老老实实把自己的差事做好。这次信陵君之所以带自己前来,就是看准了自己自幼在信陵君府上长大,是心腹中的心腹。车夫知道,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好好表现自己。也许一个微小的错误就能铸成大错,失去信陵君的信任!
车左坐着一名老者,似老僧坐禅,一语不发,只有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证明着他没有表面的那么简单。参乘(车夫右面)的位置则是一名青壮,其势含而不发,腰间的长剑从没有离开右手三寸的地方。衣袖中偶尔露出的手臂粗壮结实,掌心的老茧证明着他剑术的不凡。
“老爷,邯郸到了,我们是找家客栈住下还是直接前往小姐府上?”老者恭恭敬敬地转身对车帘后的信陵君说道。
马车里面的信陵君没有立刻做出回应,而是沉吟了片刻,才出言道:“去客栈吧!”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没有吭声。
“喏!”老者转过身,给车夫指了前进的方向。
马车吱呀吱呀地在邯郸城绕了大半个时辰,老者在确认身后没有尾巴跟着后,才指挥车夫驾车飞快地穿过一个小巷,七拐八拐后抵达了一所毫不起眼的客栈。
虽然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惊险,但老者以为,像邯郸这样的大城,像来最不缺乏的就是各国的细作,小心一点总是好的。信陵君之所以不直接去找魏国的长公主——平原君的妻子,怕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与其毫无准备地直奔平原君府邸,不如先探察下赵国的风向,如此也能做到万无一失。
付了十日的押金,挑选了三个紧邻借道的雅房,信陵君招来了老者前来议事。这次信陵君前来邯郸,只带了三人。青壮自然是贴身侍卫,车夫则是跑腿办事,老者才是信陵君的左膀右臂、负责出谋划策的军师。
“先生,邯郸城熟识无忌的人不少,为保万全,有劳先生为无忌探听一下市井的消息。”
老者连连作揖,口称自然。老者名叫侯嬴,在没有认识信陵君以前,一直安贫乐道,在大梁做一守门小吏。虽然平日里自诩韬略不下孙武,但却不被世人所知,因此可谓抑郁不得志。信陵君在得知老者的情况后,设下宴席,亲自驾车前往拜见。老者也不客气,怡然自得地坐在车左的尊位,招摇过市。害得信陵君门下的宾客苦苦等待。在发现信陵君奉为上宾的人居然是一名看门小吏,众人皆是不解,深以为恼。信陵君却是安之若素,待之如常。侯嬴在试探出信陵君的贤明不是佯装的后,才心甘情愿地拜入信陵君门下,供信陵君驱驰!
眼看天色已黑,前往市井打探消息已然来不及。信陵君、侯嬴两人聊了下时局,便各自休息去了,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四人便分作三路,信陵君、侍卫留在客栈,车夫打探魏国长公主——平原君夫人踪迹,侯嬴打探赵国朝堂的风向。
这个时代的娱乐确实少,如果是朝堂权贵地方豪族尚好,还可以有些歌舞为乐。普通人家除了逢年过节看些杂耍,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活动了。精神文明的匮乏背后是物资的短缺,劳役的盛行。战国时代,诸国混战不休,大量的青壮战死。虽然土地许多,但劳力却是严重短缺,各国的重税,层层的盘剥更是让百姓们手头上的余粮少之又少。
如果不是这些年兴起的茶馆和说书,想要打探消息除了去街市上还真没有其他的好办法。但现在就简单了,侯嬴相信,在茶馆里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当然,说书自然会夸大,毕竟说书人不可能知道天下大势的内幕,甚至连一场战争的经过他们所说的也都是道听途说后自己加工而成的。一些该避讳的要避讳,否则一个不小心就会祸从口出。
好在这是一个消息闭塞的时代,即使他们道听途说而来的,也对这个时代的人们有着莫大的吸引力。甚至会有诸子百家的士子在茶馆里辩论一番,借此抬高自己或者自己所在学派的声望。侯嬴在意的就是这些诸子百家的士子,他们才是这个时代的精英,有些时候,他们不经意的话都可以透出他们所了解的不被常人所知的内幕!这才是侯嬴真正感兴趣的。
第七章东郡风云
东郡治地,浚仪。
韩王在十一月中旬下令废大梁称呼,改称浚仪。浚河流经大梁,而大梁在春秋时期本名为仪邑,两者结合,故为浚仪。糊涂的百姓只是觉得称呼变了而已,而政治嗅觉灵敏的魏地豪族们却是察觉到,韩国有意淡化魏国的影响力。说到魏国,自然会说到大梁。大梁都不在了,魏国又在哪里?龟缩在安陵的那个魏国早已不能代表有着数百年历史的中原强国。所有人都清楚,安陵就是韩王赏赐给魏王圉养老的一个城邑罢了!
和韩国相比,魏国的世族无论是数量还是势力都要大得多。这个战国时期最先变法图强、称霸天下的国家培养出一大批勋贵,他们子子孙孙虽然没有先祖英明,甚至落魄了些,但虎死威犹在,在地方上,他们依然是庞然大物的存在。
虽然韩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灭亡了魏国,俘虏了魏国上层的所有勋贵、官员,但依然有数量众多的地方豪族分布在数十个县里面,对在魏地尚没有立足脚跟的韩国抱着忌惮又提防的心思。
这些豪族几乎垄断了地方上的每一个城邑,大到一县之令,小到衙役,大半是他们的人马。虽然韩国以堂堂之兵镇压住了局面,这些豪族表面上也很配合,但这并不意味着,韩国已经让魏国的地方豪族们真正屈服。双方表面上的融洽更多的是为接下来的相互试探做准备。于韩国而言是想求稳,于地方豪族而言是为了避免动荡危及家族。
有心人士已经看出来,只要韩国坚持在魏地施行和韩地一样的变法,那么动荡必然发生。百十年来,这些地方豪族们已经习惯了支配着地方上的话语权,习惯了享受高人一等的特权。韩国的法治会让他们的地位下降到有史以来的最低位置。当他们不能左右县令的人选,当他们不能安插亲信、族人到官衙,他们会倍感失落。
而有关土地的变法更是会让他们失去最为看重的财富。魏国可不像楚国、燕国那样地广人稀。在这个风调雨顺、人口密集的地盘上,土地就是最大的财富!而韩国有关爵位和土地数量挂钩的制度限死了他们的发展!任谁也不会轻易接受一个枷锁。尤其是对一群习惯了养尊处优的人而言。
魏国的地方豪族们想要的是韩国接受自己的主张,他们自然承认韩国的统治,但韩国也不该降低他们的地位,损害他们的利益。最好的办法自然是韩国不在魏地实施新法,或者实施有限度的新法。而韩国在这个占领魏国不过三个月的敏感时间,却不想让步,让地方豪族们得寸进尺。双方因此就存在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当韩王派出的官员、将领陆续接管魏国各个城邑,他们冷眼相看。当韩国的官员带领着手下丈量土地。体察民情,他们冷眼相看。但当变法马上施行的消息传扬开来的时候,他们再也坐不住了。
吴钦乃是吴氏这一族的族长,他的祖上是魏惠王的大将,功勋卓著。吴氏一族的族长历任惠王、襄王、昭王时期的重臣,不过在昭王晚期,因为吴钦的利令智昏,在太子人选上站错了队,导致魏王圉登基后找了个理由罢免了吴钦的官职,吴钦如今在大梁赋闲在家。虽然吴氏一族在中央失了权势。但但在东郡依然有很高的话语权。而且,随着魏国朝中的大臣要么举族搬到新郑,要么跟随魏王圉迁居安陵。论威望,论实力,吴钦已经隐隐成为东郡地方豪族的领军人物。
在听到郡守府放出风声,要在今年冬天大施变法后,东郡的地方豪族们心急火燎地三三两两的商议,最终决定请吴钦代他们出头。这新法,在东郡施展不得!若是施展,就是要他们这些地方豪族的性命啊!
浚仪城外的一处毫不起眼的庄园里,停满了无数奢华的马车。整个东郡大大小小的豪族共计二十一家。尽数在这个隶属于吴氏一族的庄园里聚集,共商大计。而吴钦身为吴氏一族的族长。在大梁更名为浚仪后,就悄悄从城内搬到了这个庄园里。没有人知道。这个庄园里藏着吴氏一族豢养的一千精兵,而像这样的庄园,吴氏一族还有三个。
豢养私兵一直在士大夫们的传统,这些私兵平日里的身份可能是吴氏一族的奴仆或者佃农,但真实的身份却是不下各国正规军的精锐之师。他们会为自家的主人走私一些见不得光的货物,或者对付一些不听话的地方官员,总之,为了自家主人,他们会做任何事情。作为没有户籍的存在,他们除了依附自家主人,也没有别的出路。
庄园大厅里,一名老者愤愤不平地对众人说道:“诸位!若是韩国一意孤行施行变法,我们就反了吧!我们的私兵加在一起也有将近两万人,以有心算无心,即使韩军再厉害,大不了鱼死网破,将东郡搅他个天翻地覆!不然,韩国还真以为他们是刀俎,我们就是鱼肉了!”
顿时有人不乐意了,连连安抚道:“李家主慎言啊!韩国在东郡驻军超过两万,更有虎贲营坐镇机动,我们怕是还没造反,就被韩军抓去砍了脑袋!依我之见,不如向段郡守陈说利害,再作计较!”
老者一听此言,当即就火了,反驳说:“虎贲营伤亡过半,不过是东郡休养罢了!我们的私兵皆是死士,哪里会比虎贲营弱了?!何况,东郡哪个城邑没有我们的人?!只要我们把各个地方的县令、县长控制了,想要东郡变天,不过是几天的事情罢了!段干崇身为魏国上大夫,居然恬不知耻地向韩国倒戈,诸位可别忘了,就是他献言要王上出兵攻打韩军,才导致我们魏国折损四万大军!要我看啊!这段干崇肯定和韩国早有勾结,不然,韩国为何偏偏任命他为东郡郡守呢?!要是向他陈说利害,谁去谁死!”
吴钦生怕双方闹得不可开交,赶紧出来打圆场,说道:“都少说两句!李家主,起兵造反当然是一个好办法!但只凭借我们两万私兵不足以成事!若是真要事成,必须和安陵的魏王或者临淄的信陵君取得联系!要有外应!要知道,击败东郡的韩军简单,难得是守住东郡,难得是击败韩国的援军啊!诸位的家族都不小,难道就凭借李家主的一面之词,让我们在座的诸位拿合家上百口的性命来赌吗?”
老者羞愧地低下了头,另外一个和老者争执的人稍微露出一点喜色。吴钦脸一横,又道:“宋家主也言过其实了!如今在座的诸位都是为了前程而来,哪里会有谁去投靠韩国,告发我们呢?!我们可没打算谋反,谁要是往我们身上泼脏水,老夫第一个饶不了他!老夫的家里虽然不富庶,但请几个死士杀手还是可以的,诸位说是不是?!”
这句话就是软中带硬的威胁了,先是点名大家的初衷是为了维护自己家族的利益,造反这种事情是大罪。谁若是想出卖大家,大家肯定死不承认,不仅如此,告密者还要承担众人的怒火。哪个家族没有豢养的死士?面对二十个家族的追杀,谁自信可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