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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自己的人倒下了一个又一个,那些暴民如被惊怒的狼群,理智早已不再。段云苏那青色的裙摆也染上的血迹。她看着眼前的血腥之景,心中出乎意料的镇定。这里的世界,拼的是权势地位拳头,法制是一个笑话,若是她这么都忍受不住了,以后又如何同赵贺辰比肩而立。
“相公,小心!”段云苏一声惊呼。
一根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利箭朝着赵贺辰的背上袭去,赵贺辰感知到危险长刀一拦,“铛”的一声长箭落地。他森寒的眼光如利刃般朝着来箭的方向望去,却不见有任何发现。赵贺辰眼睛一眯,这地方,哪来的箭?!
一人趁机持刀直接往赵贺辰身上砍去,赵贺辰只来得及身子一侧,眼看着那刀便要落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城门角上一乞丐身影倏地一晃,不知何时抓住那偷袭之人的手腕,用力一掰,长刀脱手。
赵贺辰来不及看一眼那乞丐,便见他直接混入人群中去,招招狠绝,那气势绝非是一个乞丐该有。
两方混战,但明显是赵贺辰一方占了上风,暴民见着那满地带着温度的鲜血,心中逐渐升起了恐惧。身上刀伤剑伤的痛意总算是让那头脑微微清醒,动作也慢了下来。
“这便是你们想要的?”薛少琛沉声呵道:“本官再说一遍,想死的便站了出来,不想死的全都给我回去!”
剩余之人不禁退后一步,看着眼前形势,终是放弃了闯出去的念头。
士兵护住薛少琛与赵贺辰夫妻,城门并未全开,薛少琛直接将两人给推了出去。原本此事便与他们无关,是自己将两人都牵扯了进来。
正想下令将城门关上,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将门挡住,薛少琛一看,原来是先前那个乞丐。
“可是赵公子?”乞丐的声音带着些嘶哑,朝着门外的赵贺辰说道。
赵公子?薛少琛心中一惊,此人不是姓江?
赵贺辰见有人叫起便回头看了一眼,正见着薛少琛复杂的脸色,也不多加解释了,反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的少主子赵方。”乞丐一改先前伛偻的身姿,收回手站直了身子拱手行了一礼:“不知赵公子可否带在下出镇?”
赵贺辰看向薛少琛,只见后者沉思了许久,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段云苏身上:“苏娘子看看,此人可有染上鼠疫?”
此人姓赵,到底和京城中的那些人有什么关系?薛少琛打量这那乞丐,这么认真的一看,发现除了那脏兮兮的衣服乱蓬蓬的头发,此人没有一处是像个乞丐的。
段云苏听闻赵方二字,便知道此人该是霍将军的旧部了。她将这人上下打量,说道:“鼠疫也有潜伏期,有些时候也不能马上看了出来。若是薛大人可以,不妨行个方便。此人与我们一样,出去之后也要隔离数日,确定没有染上鼠疫才能出来,若是有什么情况再告知您一声?”
薛少琛也只能点头应是了。
天色昏暗,赵贺辰面无表情地回头看着一眼死沉的镇子,搂着段云苏的腰直接出了城门。
115 无良爹爹
三人归去,将身上的衣裳全都换下烧掉。隔离了数日并未发现任何症状,才算松了口气。
那装成乞丐模样的男子叫做洪言知,年纪与安亲王相仿,脸上一条伤疤自眼角延至下巴,双目锐利如鹰。此人曾与霍将军出生入死,是个英勇善战的人物。当年霍将军被冤死,霍将军的遗孤便是这洪言知一手策划带了出来。
如今赵方将此人派了出来,怕是有大事要商讨了。
洪言知去拜见了安亲王,房屋四处简陋,再看安亲王腿脚残疾坐在轮椅之上,不禁深叹一声。这好人都遭殃落难,那朋比为奸之辈却是高高在上享受荣华富贵,实在是太讽刺了。
安亲王见着洪言知很是惊喜,当年自己也同这人打过交道。此人为人正直,身手矫健,难得的是对霍将军一片忠心。他推着轮椅向前,替他倒了一杯水,叹声道:“二十多年没见了,言知兄过得可还好?”
“王爷还记得在下?”洪言知有些惊诧。
“自是记得。”安亲王笑道:“这王爷还是莫要叫了,不如唤我一声兄长,那倒是不错。”
“草民不敢。”洪言知拱手行礼,这其中的关系自己清楚得很呢,安亲王定会复起,自己小小的一将士岂敢与之称兄道弟:“这些年来还得多谢王爷照顾了少主子,若不然怕将军的唯一血脉都保不住了。”
安亲王不在意的摆摆手,朗声笑道:“你不埋怨我让你家少主子当了个小厮便好了,岂敢领了这声谢。”
洪言知也是一笑,若不是有这个下人的身份掩饰,少主子又岂能在天子脚下过日子。
两人正说着话,赵贺辰抱着小宝走了进来,段云苏走在后边,手中托着简单的木盘,上边摆着些糕点,模样简单但色泽十分不错。
“云苏摘了些槐花做了点心,洪叔过来一趟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不如先尝尝。”段云苏将糕点搁在桌上,笑着说道。
原本安静的小宝突然间“呀呀”地乱叫了起来,不安分地挥着小手。赵贺辰无奈地拍拍他的小身子,只是小宝不领情了,皱着小眉头呜呜地叫着,眼看就要哭嚎了出来。
段云苏急忙上前将小宝抱住,小宝哼哼两声又安静了下来。赵贺辰幽怨了,怎么就整日粘着娘亲,他这当爹的哪里不好了。
段云苏看着赵贺辰的样子,无奈地笑笑。隔离之日出来,见着小宝都瘦了不少。
安亲王妃说,小宝根本就不肯吃奶娘的奶,村里有人家的牛下了崽,便去取了些牛奶回来。只是小宝吃不惯。也幸好小宝也长大了些,便喂了些米汤,这几日也算熬过去了。
段云苏一回来,小宝便黏住了她,一副生怕娘亲又不见了的样子。段云苏心疼得紧,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看着小宝的样子,心里边全是歉意,这半大的孩子怎么能离得了娘亲。
“洪叔,可是赵方让你过来的?”赵贺辰问道。
“正是,少主让我过来你们这边,商讨对策也方便。只是没想到我刚到镇上便被暴雨困住,再想出来时又出现了鼠疫,所以一直耽搁到现在。”洪言知心有余悸,当时镇上的混乱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若自己染了鼠疫去了,那谁人来帮扶他的少主子。
只是没想到事情这么巧了,城门守卫深严,他一直装作乞丐窝在城角,便是想着不打眼,再寻着机会出去。当日遇见赵贺辰夫妇,原本还是不敢肯定,想起少主子的对赵贺辰的描述,便在城角继续观察。只是后来见两人遇见危险,忍不住了出了手,于是便有了后来的事。
“赵方过得可还好?”赵贺辰问道。
“少主子一起安好,如今正与太子在一起。洪水害的不少人流离失所,太子如今在私底下征兵,等着时机成熟便秘密进京。”说起了正事,洪言知的脸色一正,继续说道:“太子的意思,便是让王爷先且候着,不必太过着急。太子征得兵马,还要在私底下操练,这怕要耗上不少的时间。”
赵贺辰眼脸微垂,思忖许久说道:“太子的兵马如今共有多少?”
“当日太子兵败,余下八千兵马,秘密征兵数回,兵力已经过万,只是若想对抗那成王,怕还是不够。”
成王是个不好对付的,但现在的二皇子已经惦记上了成王手中兵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便在后面瞧着,寻着时机打他哥措手不及。
至于兵马……赵贺辰想起胸前的符佩,眼光一沉。待他进京,便想着法子将那符令也夺来,足以跟成王匹对了。
洪言知预计着,至少还要等到秋末,太子才能将兵马整顿妥当,到时便是他们反击的机会。
天色渐黑,安亲王妃将原本谷秋的屋子收拾了干净,让洪言知先给住上。水生的茅房在暴雨中垮了,人小也建不起新的,这些时日安亲王妃都留了他下来。只是洪言知过来,这住的地方就不够了。
安亲王妃长叹一声,原本的生活,哪里会为一间屋子而发愁。
洪言知倒是不在意,听闻了水生的遭遇,直接将人给提溜上榻,道:“将就些便好,在下皮粗肉厚的,也不是什么矜贵的客人。”
是夜,段云苏想哄着小宝睡了。可是小宝白日睡多了,如今正是精神的时候,屈着小脚挥着小手玩得正欢,嘴巴砸吧了两下。看着身边的赵贺辰,伸手探了几探,可是怎么都探不着,“啊啊”地胡乱抓着,小身子一用力便翻了过去。
段云苏心中一喜:“小宝会翻身子了?”
赵贺辰也是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小家伙哼哼唧唧地动着,伸手将他翻了半道身子给推了回去。
小宝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咿呀”叫着,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回了原地,咬了咬小手指继续着刚才的动作。
看着小宝翻身不像是第一次了,想起这几日,段云苏原本欢喜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涌起的是一阵歉意:“相公你看,小宝该是在先前的日子已经学会翻身了,那时我俩都没能看着呢。小宝连吃都吃不饱,我这当娘的心疼。”
“娘子不要自责,这么说来还不全是我的错。若是我早早清醒,你们也不用跟着受苦。”赵贺辰怜惜地看着眼前两人。
正是因此,自己才恨不得快些将这些事情都解决了,那样云苏和小宝便能过上好日子。
段云苏见气氛有些沉重,便笑着转开了话题:“算算日子,过得可真是快,我这脑子里还是小宝刚出生时的小模样呢,转眼已经快四个月了。”
“可不是,都四个月了,娘子你还要惩罚为夫多久?”
“你不会自己解决么?”
“娘子你真狠心。”赵贺辰哀怨地看了段云苏一眼,又见着小宝翻了一半的身子,伸手又将他放了回去。
两父子躺在床上玩得好不亦乐乎,赵贺辰将俊脸凑近小宝,笑得如狼外婆般:“小家伙再翻啊,翻累了睡觉,爹爹才好和娘亲生弟弟妹妹。”
小宝“咿呀”一声,伸着小手挥了过来,“啪”的小小一声脆响,正好一巴掌打在了赵贺辰凑过来的脸上。小宝乐了,咯咯地笑得好不开怀。
“还敢打老子了?”赵贺辰眼角一跳,信不信我揪着你的小屁股来打一顿!
“呀呀。”小宝两只小腿蹬得欢喜,全然不顾赵贺辰黑掉的脸色。
段云苏好笑道:“叫你哄小宝睡觉,还逗他作甚。”
赵贺辰虽是想着揍他小屁股,可瞧瞧这粉团子似的小不点,哼了一声又将他抱到了自己怀前,寻着那大蒲扇慢慢扇着,一双眼睛时不时瞟向段云苏的方向。
小宝也该是累了,先前可是尝试着翻了不少身子,虽然被这无良爹爹弄得一个都没翻成。待小宝合上了眼睛,段云苏便将它抱到了小摇床上,自己坐在一边拆了发髻。三千青丝落下,赵贺辰看着烛光中那婉约的身影,心神一动。
段云苏取下了发间的木簪子把玩着,问道:“相公,我有一事好奇着呢。我瞧着那薛少琛似乎很喜欢同你打交道,几次都来找你,这是为何?听闻他有些后台,只是当初我们在京中,似乎也没听见有薛姓的人家当着大官。”
赵贺辰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也不知为何,当初我到镇上顺便卖了他一副画,那人便跟我扯上了。”
总不能是因为一副画吧?
“先皇在位时,曾有过薛姓人家当官,听说官位也极高。只是父亲说,那薛家人二十多年前便奏请皇上辞官还乡了,所以你我都不曾见过。”赵贺辰说道。
二十多年前,那可就怪不得自己没听过了。可是这么多年了,为何依旧能为薛少琛撑腰,是不是说其实那薛家人还是有些权势?
看着段云苏疑惑的样子,赵贺辰想着安亲王最近同他说起过不少京中关系,便说道:“薛家人当年在朝当官,极受皇帝信任。听说薛家能起来,是因为那曾冠宠六宫的柔妃。后来柔妃去了,薛家便自请还乡,许多年都不曾复出。”
段云苏想起先皇在世时,曾领着她与赵贺辰一起去过柔福宫,便是那柔妃娘娘的宫殿。如今二皇子登位,也不知那地方被如何处置了。柔妃,一个能左右帝王情绪的女子,不知该是怎么的一个人物?
“有身份有地位,还与你这个农家人打交道,薛少琛的性子倒是不羁。”
“这样没甚不好的,从他身上更容易打听到消息,我不过是给他作几幅画,这交易倒是值了。”赵贺辰的眼中带笑,这镇上属薛少琛最大,与他交好自己干事方便了不少。正好比谷秋要去奴籍一事,薛少琛二话不说便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