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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坐在象形的滑梯前,一边仰视天空逐渐清亮的星星,一边谈话。
“珍重啊,老乡。”我说。
“哦呵!”他干咳着回答。
然后,我把父亲告诉我的家乡模糊的影子,描述了一遍。他叹息着,似有无尽的乡愁。
“你还记得吗?”我问。
“记得,有啥用?”他说,“恐怕都变了。”他几乎是喃喃自语。
我接不上话,只好陪着他沉默,但想到老马的托付,只好有一句没一句地找话题。
“你要珍重,老乡。”这句无聊的话又溜出口。他看了看我,“老师,你忙,你回去吧!”
“没事、没事,我喜欢这样。嗯,反正没事,来!抽支烟。”我把平时放在口袋里,准备应酬的香烟拿出来,替他点着。他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将烟雾吐出,惨然一笑。“唉!我那个老乡可把我管死了,连香烟都不许抽,真没意思。”说得像个受委屈的小学生。我这才警觉他的病,不能再抽烟、喝酒。
“马先生是个好人,你们兄弟俩都是好人。”我说。
“你也是个好人。”香烟似乎使他的谈兴浓厚。
他几乎是歇斯底里,梦呓般地诉说,使我心中骇然。
“不要激动。”我扶着他的肩膀。
他闭紧双眼,像彷徨梦境中受伤的流浪者,双眉紧蹙。
老师,我好苦、苦哇!你是想像不出来的。
我的脑子近来不好,有些事情不清楚了。从她开始起头吧,林春花,乐园之花,一朵山上艳丽的花,哈哈。
那一年,我们以为回家乡的日子不远了,大家都这么说,我们便拼命地干:出操、演习。我们去八三么买票,买春花的票,嘿嘿。我们住在同一个碉堡里,爱同一个女人,一齐挨炮弹碎片,一齐受伤。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小说(上)两个爸爸一个妈妈(5)
你看,我这胸脯上的,差两厘米,我就完啦!还有,这里,不知被炸了几个洞。背后,你摸,摸摸看,硬硬的,不是吗?是弹片哪,还有,腿上的,还有……那一次,我以为我完蛋了,结果,没有死,那一次,你知道,多么惨烈的,下午——我是说那一天,很平静。不瞒你说,我和老乡正要去八三么,已经讲好了,我买头一张,他在我后面,下次再换回来。那时候,你吸口气,你就可以闻到战争硝烟气味。本来,很多弟兄都还三贞九烈地守着,不敢去乐园,怕染上什么病毒,无脸见江东父老,但是,战争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大家纷纷破戒了。哈哈!我们竟因为要去解决“问题”,在半路上被弹片卯上,不死而得到勋章,什么英勇可嘉呵呵呵呵,这事儿,神不知、鬼不觉,我的兄弟现在都怕看到那枚勋章,你也别和他提这事,他会不喜欢的。
我可以告诉你——请再给我一支烟——当年,我确实是个英勇可嘉的战士。好,谢谢,这烟是好。那一天,我们半跑着向八三么,听到到炮弹划破空气的咻咻声,我们立即卧倒,正要起身时,一群炮弹准确地落在我们四周,我推倒兄弟,用身子护住他。对,我是伏在他身上的,就这样,受伤,是我第无数次的伤。我——你问我为什么只顾保护他?他呀,被抓到部队前,还是个银楼的小开,胆子是比较小,我比他早被抓参加军队,当然要照顾同乡兄弟啦!对不对?
我以为受点伤没什么,哪知道他奶奶的小——什么玩意儿,我竟被人家当成残废,不许我在军队中继续混下去,我当然不甘心啊。
想当年那薛仁贵……啊,时势造英雄,也作弄英雄,我不得不离开部队。我的兄弟,够意思,他把身上所有的金条子给了我,娶春花,还买了这块地,落脚,总算有个家啊。没多久,兄弟也退了,幸好我先打了底,不然哪儿去啊?
让我慢慢讲,我的胸口有些痛。哦,你怕臭吗?这些创口简直他妈的该死。
不!没关系。
哪年,多久了?算一算也有十来年了,马杨林都小学四年级了嗯,那孩子……
我们发觉他在林子里哭,腊月天哪,田洋村吹着海风,他只包了一件破皮袄,唉,哭得都快断气了。
不久,兄弟来了,他以为孩子是我和春花的,他来不到两天就要走。
我怎忍心让兄弟走……我追出来……看到……
他正走进棕榈乡……茶室……我等他,一夜,直到隔天,冬天,早晨的日光,我犹记得如此清晰,日光照着青黯、布满胡茬的脸,我跟在他背后,我了解他心境,春花已然不是八三么当番的春花,伊是我太太,虽然,他曾经爱恋她,他的离去……他走到车站,却在候车室里枯坐了几个小时,他始终低着头,像一个无家的流浪汉,因我的出现,而使他忧郁的脸激动,他的手那样冰冷,我用脚踏车载他回家。
某日,我倏然发现老乡在院落的晒衣杆架下流连。他张惶的神色吸引着我,我躲在芭乐树丛里,看他的举动。他伸手,迅速把杆架上春花的内衣拿下,塞进夹克内里口袋。
后来,春花在一次酒后走进他的房间。啊!你以为我是个狭心窄肚的男人吗?对他,我的生死之交,患难兄弟……或者,你以为是什么?
告诉你,我曾经愤怒地想杀死他。
不要惊讶。
我不是压抑自己,是我的伤,这些魔灵般的碎铁片,在我身上游移着,蚀着我的细胞,时时偷袭我的神经,由是,我的愤怒化作一声叹息。而春花和这块地,还是他出的钱买来的啊!我这残废的兵,能说什么?还要计较什么?
不!我现在很平和,我兄弟也极力地压抑自己的情欲,倒是春花极尽所能地挑逗他,他几次想离我而去,都被我及时发现阻止。
我不恨他。
我无用了呵。
我不忍看我的兄弟那不安、愧疚的脸色,以及春花那婊子豺狼般的眼神。
如果,我有枪,我会对准我的心脏,嗤!迅速、准确、漂亮地完成子弹的任务。啊!苦呵!老师!苦呵!苦苦苦……咳咳……唉!这毛病,鬼魔附身般使我不得安宁。
再给我一支烟好吗?
什么?连你都不让我抽烟,哎!我的兄弟也是,他老像防着小偷似的防我,把酒、烟藏得紧紧的,并且不让我有打酒买烟的钱。
老师,医生说:酒比子弹有效,你愿意帮助我吗?你有,一定有,对不对?啊!你看看我的手,因为渴望酒的润滑太迫切,而抖动起来,老师……
听说老杨又被送进医院,老马叫人带口信给我,要我关照马杨林。我一发现那小子没来上课,即时走向田洋村七号。托天之福,正遇着林春花携着马杨林要出门。我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马杨林傻愣愣扯着她的衣角。
“老……师你有、什、什、么、事?呃!”林春花扶着篱笆,眯眯笑着,一脸的酡红,像恋爱的女人。
我看着她,忽然竟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美而绮丽的感觉。多么温驯、美丽的上帝杰作啊!令人窒息的女人。因身形不稳,她皱乱的衣衫,裹不住圆润的身躯,微张的领口露出丰满的胸脯。我想到柔丽的雪、甜而爽口的奶油淇淋。我走近她,扶她走进屋子。她健美的身躯,靠在我肩胛上,我的步伐迷乱,几乎被她绊倒。马杨林呱呱叫着。我没想到醉酒的女人,竟这般迷人。我坐在高凳上,交叉着脚,看她、听她的咆哮——她拒绝我给她的水,开始咒骂她的两个男人和马杨林,然后,也骂其他男人。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小说(上)两个爸爸一个妈妈(6)
死了好,死了好……通通先死呃!
小杂种,你,过来——把你的小耳朵拧下来。
叫叫叫什么叫,嘻嘻,你爸爸不也是这样对我么?
你滚开,小杂种,天晓得你是谁的儿子,谁?哈!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看个××的嘻嘻。
哦!你是老师啊!
你是什么老师?你是老师啊,也是男人嘛,有什么不同?哼哼,男人……什么东西!
我不要喝水,我要喝酒。小杂种,去,去拿来。
你抓我的手干什么?要、强、奸、我?嘻嘻,你不敢,你不敢,你和那只马一样,不敢,没鸟蛋的男人,不敢……对不起老师。小杂种,我打死你。啊哟!你又抓我的手,真要强奸我?
不是。好,那你不要管我,他小杂种我为——什——么不可以打他?
什么别人看不起我,你不会,你是老师。好,我坐下,乖乖小杂种别哭别哭,你愿意听我说,老师?好。其实我没有醉,醉了就要跳舞,我没有跳舞,所以没有醉。
都是你啦,老师,死老师,我要带这小杂种回山上去。为什么吗?那你去问老羊、老马,那两个老不死的,病不死的鬼,什么时候把小杂种当成儿子?他们都以为他不是他们的,他们都以为他是他们的……好好好,我没有激动,哈哈,他是谁的?床铺也不知道啊!是羊是马?哈哈……
我是妓女。两个老鬼的妓女。
老师,我不是妓女,两个鬼都像软弱枯萎的草梗。
你不把我当成妓女,呵!你别叫我什么太太,你叫不出来吧!告诉你,嘻嘻,我是林春花,林——春——花,不是马太太,马——太——太,也不是杨太太,杨——太——太,哈哈……
你好像有些怕我,来,坐近我,别怕,别怕啊,为什么男人总是想吃又不敢吃。
你不是那种人,你是老师。你话说得有气无力,和那头老马一样,他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他曾、经、曾经强奸过我,这个小杂种,走开,小杂种,别碍事。
说起来,可笑啊,我老爸和老马、老羊的年岁,一、样、大,可是啊,哈,这两个老鬼,都曾经在床上,哭着,喊我,姆妈哟!
他们又疼我,又骂我,又怕我,又打我,又想要我。推来推去,我像个皮球撞来撞去,他们躲来躲去,妙不妙,老师!
嘻嘻,这两个老鬼,曾经在那个海水浸泡着的礁岛上,争着要我,并且和其他男人打架,比金子的重量。在子弹、炮弹呼啸的日子里,还不忘到我的床上报到,难兄难弟真是的,他们轮流,在我的怀抱里,喘息,像跑不动的马,像老野山羊,嘶着、舐着我。然后,死去——就是死去的样子,软溜溜的,瞪着眼睛,对我叹息,并且发誓,发同样的誓,要娶我……
那年我才十六,事实上是十三岁,没有人知道我十三岁就干着二十,甚至是三十岁的事,他们都以为我二十了呢。
那个游戏,比种山垦地要轻松太多了。也因为很多男人要娶我——至少他们发着这样的誓,更令我沉迷。所以我——嘿嘿!你看我这脑袋瓜子,还挺聪明的,想出了绝招,比金子。一些男人吝啬得身上出盐,只有老马、老羊和另外几个家伙,比吧!比。
告诉你,那时候,老羊这个鬼,身上满是窟隆,脓臭一身,居然拿出最多的金子。闪闪的金子,把我的眼睛迷乱了,我张不开眼睛,便跟他走,离开那个礁石的海岛,来到这里。
当然,我也会把金子都换成钱,一部分寄回山上我娘家,给我可怜的老爸、老妈买酒吃。你想,我这脑袋瓜子管用吧!嘻嘻。
我哪里有想到老山羊这么坏,套句他的话,他奶奶的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他把我藏在这比山上好不到哪里的鬼地方,还要我下田咧,除了下田还要帮他洗澡,多坏!你瞧瞧,这只老山羊。
是这样啦,他身上背后长了一个癣或一块疤吧,他说痒,抓不到,所以拼命要我洗。
至于上床,他和死人有什么分别?不是我笑他,嘻嘻,对不起,老师,我讲到哪里去了……
后来,老马来了,我讨厌讨厌讨厌他,他为什么要偷我的内衣呢?嘻嘻,后来,在一次酒后,我叫他到竹林草堆,他哭得惨惨兮兮的。后来,我们经常偷偷在一起,玩那个游戏。每次,他张惶的神色,像个偷糖的小杂种,才伸手,就把糖罐子打翻,一塌糊涂呵呵呵呵!
你说什么?
你说他们爱我?什么叫爱?
他们为什么怕我?像躲避什么病毒似的,不愿单独和我在一起?
我是什么东西啊?老师,你说我是东西吗?老杨说要把我送给老马,他曾经逃离我,后来老马在镇上的警局把他领回来,老马说要把我还给老杨,这……呜呜……你说,我是……什……么……东……西……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