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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德堡坠入情网-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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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发现,但臭味日浓,心中愈发生疑,再次上穷碧落下黄泉地搜,找得心不甘情不愿,正待放弃之际,妻猛然一声大叫:“在这里!”    
    原来死了一只南瓜。    
    南瓜本是植物,何来动物的尸臭味?对此我一直大惑不解。不过我这只南瓜确是有血有肉,且具灵性;它通体一身金黄,挺其圆圆之腹,巍巍然,似笑非笑地蹲在厨房的料理台上,平时我侧身而过,总得在它脸上轻抚一下,感受那份光滑和清凉。不料过了几天,南瓜肚腩上的斑点愈来愈多,有的已经扩大而呈溃疡状,且沁出一股异味,不久便告不治。妻叫我拿去扔掉,我小心翼翼地抱起那已腐烂了半边的南瓜装进一只塑料袋,心情肃穆地把它送到后院的垃圾筒里,完成了一项世界上最简单的葬仪。整个下午,我愀然不快。    
    前年我刚搬进温哥华新居,便爱上这片后院的草地。第一个夏天种了四株南瓜,经过数月的打理灌溉,孰料花照开,果照结,就是长不大,拇指那么小便告夭折。心感无奈,只好写了一首《南瓜无言》的小诗作为交代。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散文(下)雪楼小品(九题)(3)

    心有未甘,去年我又种了六株南瓜,在三个月的晨昏料理和痴痴期待中,只见南瓜叶子长得十分茂盛,爬在草地上的藤蔓如潮水般汹涌而来,那种高昂而蓬勃的生机,看来令人振奋不已。眼见小南瓜一天天长大,有的藏在翠绿的叶子后面如一羞涩小姑,正是:吾家有瓜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未几,瓜熟了,有一只特大号,浑身金光闪闪,坐在草地上俨然一尊宝相庄严的大佛。去年共采收了八个大南瓜,一一陈列桌上供人观赏,每当听到惊喜赞赏之声,我便洋洋自得,有一种了不起的成就感。于今南瓜已死,我面对着后院那一片寂寞的空地,黯然无言。    
    温哥华摆字摊    
    卑诗省芭蕾舞团闹穷,想尽办法捞钱,于是在四月中旬举办了一次称之为“BalletHoopla”的筹款晚会,广邀各界,尤其是艺术机构,捐献具纪念性的物品,如某著名芭蕾舞蹈家的舞鞋、某曲棍球明星球员的球棒,以及艺术品等在现场拍卖。会场设在温哥华电视台大厅,据说部分节目将在七点的新闻节目中播出,因此六点以后,一时名流涌至,冠盖云集,气氛相当热闹。    
    主办人曾函邀精艺轩画廊支援这一活动,希望请一位中国书法家当场挥毫,并由电视台录影现场播出,书法作品则捐给他们义卖。精艺轩找上了我,开始我有点犹豫,后来想到,有机会为加拿大艺术团体拔刀相助,该是一件义举,便慨然答应了。随后便听任精艺轩黄晨小姐的安排,当天她还开车亲自陪我去了会场。    
    会场为我们准备了一张方桌,黄小姐铺上绒布,摆上文房四宝,看来有模有样,俨然一个卖字摊。举首环顾,满场尽是白人,只有我和黄晨是两副黄皮肤的东方面孔。那位居间联系、接待我们的女士,打了个照面便隐入人群再也不见芳踪了,我们却痴痴地等着节目主持人的介绍,以及挥毫时电视记者的访问。等待中又饥又渴、腰酸背痛地枯站了两个小时,谁也不理我们。    
    不!那边不是过来了几位贵宾吗?一位盛装的胖妇瞧着桌上那块说明牌说:“哟!台湾来的艺术家?还是一位诗人哩!”也许她心里想说的是:“这个糟老头不正是那位蓄着八字胡,头戴瓜皮帽,当年来加修铁路的华工吗?”另一男士似乎只对文房四宝有兴趣,俯首打量那只烧有一条青龙的笔洗。    
    时过八点,会场已变成了喧嚣的拍卖行,而我们的摊位仍是门前冷落车马稀,我当机立断,挥笔写了一幅字便毅然走人,管你们卖多少银子,已尽其在我,老夫不再伺候了。出得门来,在熙攘的闹市中,细细咀嚼着寒风的滋味。    
    一盏风灯    
    上个星期天,古华兄约我夫妇,还有来温哥华度假的小说家、戏剧家马森教授,以及作家廖中坚等前往素里逛跳蚤市场。气温很高,据说是温哥华二十年以来最热的一天,由于我们带着寻宝与猎奇的心情而去,故在烈日的暴晒下逛了一个半小时,虽然每人晒得面红脖子烫,大家的兴致却很浓。每人都有斩获,我回家一检查,发现选购的四件物品中,我最中意的是一盏古意盎然的风灯。    
    这是一盏长形的,用八块玻璃嵌成的八角古铜风灯,远看犹如中国古时的宫灯,也有点像民国初年民间用的,外面套有防风玻璃罩的马灯。这绝不是旧货摊上的破铜烂铁,而是一件民俗品,也许没有古董的价值,但触摸它就像触摸逝去的时间。由于它给人一种闲雅的感觉,我总以为它乃出身某一豪门巨宅,纵非如此,也决不是小户人家所有。它有一种气派,颇像一位落魄江湖的寒士,微尘中撑起一身铜质的傲骨。拎在手中,感到十分沉重,宛如一部历史,随时间的持续消逝而加重。它原先随便扔在杂乱的旧货堆中,毫不起眼,经我擦擦洗洗,一番抚摩之后,悬挂在后院的走廊上,居然脱胎换骨,有了生气,又恢复了往日光照寰宇的英姿。    
    夕阳西沉,暮色渐浓,我把风灯的电插头插上,玻璃罩内三个小灯泡在落日余晖中发出淡淡的幽光,一直要到晚上九点以后,风灯才开始显出它的个性来。光线不强而稳定,悬在檐角,夜风吹得微微摆荡,为安静的院子增添了些许凄凉。我突然联想起“风雪夜归人”这个意象。这位夜归人不一定是家人,也许是一位深夜乍然来访的老友。时序秋末,木叶凋零,只见一个须眉皆白的汉子,手中提着一盏风灯,脸藏在翻过来的大衣领子后面,施施而来,踩得满阶的落叶漱漱作响。我顺手接过他的风灯,挂在屋檐下,正哈腰延客入室,蓦然回首,那人不见了……    
    时间的联想    
    近日在一篇文章中读到一段有关时间的话,相当精辟:“时间是最好的证人。它有时像滤网般地做着淘汰,有时则如天平一样地让人在未来得到公平。时间会慷慨地给人机会,但当它的慷慨得不到预期的回报,它就会收回这些慷慨。时间最痛恨的,乃是它的善心在背叛里被辜负。”其实,这与其说作者在谈时间,不如说他在谈人,谈人的机遇和自身修为,谈因果报应。    
    时间是什么?时间就是生存,就是从生到死的一段距离,复杂一点来说,时间是从生到死其间所存在的神秘、诡谲、惊险、无奈,短暂的欢乐、长期的悲苦、永远的追求。正因为如此,某些达人便以一种保留态度处世,凡事退一步想,主张所谓“半”的人生哲学,为人处世,千万不可求全求满。据说日本书道有一派以禅为宗旨,书法的特色是一篇字总留有几处败笔,如刻意的胀墨与枯笔,其禅机也许就在暗示:人生没有百分之百的圆满。    
    李密庵写有一篇《半半歌》:“看破浮生过半,半之受用无边,半生岁月尽悠闲,半里乾坤开展”,又说什么:“衣裳半素半鲜,肴馔半丰半俭,童仆半能半拙,妻儿半朴半贤,心情半佛半仙,姓氏半藏半显……”要做到这个“半”的标准,也非人人可达,至少是中产阶级以上的人才有资格把人生的享受减半。饮酒固然半酣正好,吃饭可不能半饱半饥,姓氏或可半藏半显,做人却不能半真半假。有一事物尤其不能以二分法来处理,那就是时间绝不能半流半驻。    
    人生最无可奈何之事,就是无法像水坝管制水量一样地管制时间。许多帝王追求生命的永恒而不可得,殊不知永恒一直在我们的掌心溜来溜去,当我们刚一悟到它的存在时,它已从我们的指缝间溜走了。    
    你还需要解释什么是永恒吗?只要你在午夜听到水龙头漏水的声音便可获得解答:滴嗒之间,便是永恒。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散文(下)假想敌(1)

    吴淡如(台湾)    
    她最近发现立仁和她讲话时总是不太专心,好像有什么心事。    
    这使她联想到上个月的投保事件,夫妻俩曾经因而吵了一架。事情是这样的:他们的朋友阿美,考上了保险经纪人,于是动起所有朋友的脑筋,在发现他们夫妻只曾保过阳春险之后,就积极说明保险的好处。翠华想,也好,为了孩子,应该为自己谋个保障。    
    翠华为自己和立仁都投了保,保额各是五百万元,为了怕自己没有“万一”,钱就白花了,于是她选择了保费甚高的储蓄险,夫妻俩又得节俭过日子了。刚投保时,翠华还有个教电子琴的工作,自认为还负担得起,没想到,家里附近的电子琴教室面临着房东加租,宣告停止营业,翠华只能回家当个纯粹的家庭主妇。    
    立仁是“男主外”的典型,本来理财都是由翠华负责的。上个月,立仁想跟翠华多支十万元,说话支支吾吾,一会儿说是同事太太生病,一会儿说是决定跟会;翠华以“保险费负担太重”稍事推辞,立仁就不太高兴了,要求看保单。    
    “你觉得这样公平吗?”看到“受益人”一项,立仁发起脾气来,“我的受益人是你,你的受益人是你妈?”    
    “我妈年纪大了,我担心她……”翠华对自己临时起意式的填写受益人名单也说不出什么理由来。    
    “你以为我是笨蛋啊!”立仁很不高兴。    
    “我……我改过来就是了……”翠华也并不是很高兴,立仁和她计较这些做什么呢?所谓受益人,是要等到被保险人翘辫子了,才拿得到钱的,立仁硬要当她的受益人,该不会是另有所图吧!    
    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分别扮演着儿子大庭的好爸爸和好妈妈的角色,但夫妻俩的感情似乎在这个时刻悄悄地冷却了,好像一棵秋天的枫木一样,叶子在无声无息中凋零。立仁看她的眼睛冷冷的,身上好像也穿着一层隐形的防护罩一般,只维持一种表面的客气。她在晚上故意跑去和大庭一起睡,立仁也并没有唤她回来,夫妻俩就这样平和地“分居”了。    
    翠华的日子变得很难熬,她开始觉得自己有心律不整的毛病,只要听到立仁用钥匙打开门的声响,她的心就像煮沸的汤一样焦躁地推着锅盖,有一股湿热的蒸汽拼命要溢出来。    
    她觉得自己想的没有错,立仁已经看她不顺眼很久了。    
    连续三天,她做了类似的梦,立仁拿着一把菜刀,一步步逼近她;有一次,他拿的是一把机关枪,在她还来不及尖叫的时候,就往她身上扫射,把她的肚子打得像莲蓬一样,子弹一颗一颗地镶在里头。她吓了一身冷汗醒来。    
    想起立仁曾经告诉她,他小时候住眷村,曾经在初中时加入帮派的往事,她怀疑着,或许立仁根本没有和那些黑道分子中断联络。    
    这天黄昏,她煮好饭,正等立仁从英文补习班接大庭回来,打开晚报,愕然发现有个老公放火把太太杀掉以诈领保险金的新闻,她的皮肤上涌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也就在这天晚上,她确定立仁确实在进行着某种大计划,如往常一样一无表情地走入家门的立仁,吃完晚饭时在庭院里洗车,鬼鬼祟祟地接了一通行动电话:    
    “好,真的,可以把他干掉了?让我痛苦好久了……这样我就有钱了……事成之后我会……嗯……”    
    翠华正在洗澡,立仁还以为她没听到呢。他洗车的地方就在浴室的外头啊。热呼呼的水直冲着翠华的脑袋,顺着她光洁的皮肤流下来,她的眼泪流进了嘴里,仍有着些微苦涩的咸味。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她的丈夫啊,没想到他会这样对付她,就为了五百万吗?    
    “嗯,我马上……”    
    完了,没想到他就要下手了,而且还有同党……是他的情妇吗?难怪立仁想跟她调十万元,这是结婚七年以来不曾有过的事情,那个女人一定是个风尘女郎,心如蛇蝎,想害死她,跟她的老公过快活的日子……害死她不打紧,说不定想连她的儿子一起杀掉……谁会要一个拖油瓶啊?她不甘心啊,她才二十九岁,不想英年早逝。她该怎么办呢?报警吗?    
    翠华整个身体打了个寒颤,她裹着一条毛巾,冲出浴室,就在立仁想进门的那一刹那,把门锁住了。    
    “你干嘛?让我进来啊!”立仁用力撞着铁门,气势汹汹地说。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翠华尖叫。    
    “你疯了!”立仁的眼里布满血丝,“快开门!”    
    “我不要!”翠华的尖叫把附近树枝上的麻雀全吓走了。    
    立仁说:“你到底得了什么病啊,让我进去再说!”    
    两人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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