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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德堡坠入情网-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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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什……么……东……西……南……北……啊……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小说(上)两个爸爸一个妈妈(7)

    谢谢你的手帕。哦,他们说过,像一个严厉的魔鬼班长规定他的士兵,不能接受任何男人的物件,否则,他们要撕碎我。你是老师,你是坏人吗?不是!所以,你这条手帕,让我留下来,作为一项证据,哈!别怕别怕,他们,我、看、穿、了、啦!吓、唬、我、得啦!    
    他们——你说他们可怜?    
    哼哼!你以为我虐待他们?    
    啊,请你看看我乌黑的手臂,我背上的鞭疤,我大腿上的瘀血,我——你敢不敢看?你不要退后。为了证明我的清白,你看——我胸脯上的牙印,他、们、几、乎,咬,掉,我的奶头,你看啊,你看啊……    
    什么,你还一直以为我喝醉了?傻孩子,你和这个呆笨的小杂种一样,弄不清楚谁是他的父亲。小杂种,我叫你,你不要光傻傻地流口水,谁,谁人是你的爸!爸?羊?马?牛?猪?猴?虎?狮?老鼠?    
    你——还——想——看——我——的——伤——痕?别害羞,可怜的孩子,你看吧!尽情地看,或者,伸出你的手,摸看看,你也可以抱住我,趴在我身上,在我怀里,喘息,喊我一声姆妈。    
    你怕了……    
    别走啊,别走啊,老师……    
    没有人知道你来过,老师……别走。    
    小杂种,我打死你……别走——老师!你这碍事的——老师……小杂种……没用的东西……    
    我从可怕的梦魔中醒来,脑子里还清晰地印着林春花赤胸朝我追出的影子。不!都不是事实,那一定是一场梦。    
    我又看到一个寂寞、酒醉的女人,朝我招手,握着我冰冷的手,触摸她灼热的胸怀。是林春花,她的眼睛比火还热,比电还炙人。我不敢看她,她裸露的双肩、她美丽曲线的背脊、她壮伟的胸脯,逼近我……    
    我闭紧双目,趺坐如僧,绛红的幻云却一再地在眼膜内飘忽。我胸前被汗渍湿了。    
    连续几天,我恍惚得无法自持,也打消了去医院探视老杨的念头。    
    可怕的事件,像梦,突然在冥冥暗夜里,轰然如海啸般喧腾。整个田洋村,笼罩在彩丽的火光中,竹林里毕剥毕剥的声响,此起彼落。天空猛然灿亮,视觉的缘故,原本青绿的一片桂竹,像火焰的花蕊,教围观的村人看呆了。    
    有人说:是她!    
    那个查某(编者注:女人),鹰般地携着她的儿子,自火中奔出,消失在村前的路。    
    我无法相信这是事实。    
    久旱的大地,以及干涩的风使大火魔幻般地舞动巨大的旗幡,挥向邻近的树和田间的工寮,好在附近没有住家,否则将是一场巨大的灾祸。消防车加上沟渠的水稍稍制服了火神的狞笑,有人提议用棍棒打火。立时,竹林边缘的竹子被砍削下来,人手一支,打向不甘缩息的火舌,打得一片火星乱窜。    
    我回到宿舍,整夜不能成眠,恶梦围困着我,林春花湿润酡红的脸,圆滑的裸体,在面前转动着,像火烧灼着我。    
    我一直以为是梦,也但愿是梦。隔天一早,我来到竹林,闻到焦燥的气息,一些零落的火星犹在风里闪烁,两兄弟的住屋烧得只剩下倾颓的梁柱。    
    我默默走离。    
    此后,我沉迷于禅与道的修习里,离,梦,远了。我依然是个快乐的教师。    
    黄昏,散步依然是我的乐趣。我照例来到操场,向那片萎死的竹林望了一眼。我走向反方向的木麻黄林子里。我喜欢听树梢上,在针叶丛中发出的风的呓语,那使我得到一种悟道般的快乐。    
    远远的,我看到两条被斜阳染映在一起的影子,在林缘踽踽行着。自私的我立即感到三分不悦,像受到侵犯的国王,不能抑止心中的愤懑,同时悔恨月来的修息养练,轻易地被破解了。    
    那不是老马、老杨吗?    
    田洋村向晚的海边,吹着他们盐般的发。老马背着老杨,一步一步地在木麻黄林间,愉快而艰难地走着。    
    他们发现了我。“老师!”老杨下来,扶着树干。    
    我趋前向老杨道喜。老马微佝的背,令人感觉他矮了些。他脸上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在泛着橘红的夕照中闪烁着。“好吗?”我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一段时日了,老师。”老马挥挥手拭着汗。    
    “我可忙着起新房子咧!”老杨说。    
    “新房子?”    
    “是啊!就我们兄弟俩住。”    
    “我的兄弟把房子盖得像座碉堡,哈哈!”    
    然后,老马曲身,让老杨趴在背上,喝了一声——嗨咻!稳住身子向竹林走去,他说,我兄弟服药的时间到了。    
    我站在原地,看那两条相叠的影子,艰难地越过操场。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小说(上)初级商务英文会话(1)

    苏敬仁(台湾)    
    1    
    麦克正盯着眼前那只垃圾筒。    
    筒身是粉白色的,反射着塑胶材料特有的光泽。暗红色的垃圾袋从筒底一路蜿蜒上来,在筒口劈里啪啦地盛开像某种生长在热带湿地的奇花,然后又迅速地一路向下枯萎疲软,黏附在筒身外缘像是一滩早已凝固的、暗红色的不祥的血渍,上头还爬满了一道道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皱折,像是一道道还淌着鲜血的伤口或是结了痂的长疤。    
    而麦克正盯着其中某一道皱折。    
    他注意到那道皱折是如何繁复如何精巧,有时笔直平顺如同一条门缝,有时又曲折起伏如同一把钥匙的齿痕……麦克窥视着这道皱折,与它一起经历着相同的冒险,在皱折与皱折交汇处,麦克可以任意转入另一道皱折,无所谓,每一道皱折对他而言都充满惊奇……    
    前进……前进,急速上坡右转,再左转……缓下坡……右转,前进……“喂,麦克”……皱折咻地缩小到看不见暗红色垃圾袋也咻地缩小粉白垃圾筒从眼球里哐啷哐啷掉出来手指一根根也掉出来指甲剪也全部掉出来掉出来……    
    “喂,麦克——”    
    “上班时间不要剪指甲。”    
    经理的眼神里面飘过一根针。    
    麦克把腰直起来,坐正,用脚尖把垃圾筒推回角落边,把指甲剪和一道短促的叹息深深埋入最下层抽屉里。    
    麦克今年三十一岁,在某家电脑科技公司上班,普通的程式设计工程师,结婚两年半,老婆已经怀孕四个月,公寓三楼二十八坪三房两厅两卫,离捷运站十五分钟车程,每个月银行利息一万五,昨天才刚报名参加了公司特别为职员举办的初级商务英文会话课程。    
    报名表上第一栏填着他的英文名字:Mike(麦克)。    
    2    
    “Nice to meet you。My name is Mike。”    
    麦克吞了吞口水,又反复念了几遍。    
    他正在为即将到来的第一堂英文会话课作准备。    
    前几天那个满口烟味混杂咖啡味的同事靠到他身边,塞过来一张印得十分粗糙的传单,指着传单上那个双手插腰咧嘴大笑的洋妞,弯着脖子压低声音说:    
    “商务英文会话课,操他妈的死洋鬼子,升官发财全靠它了!”    
    大学毕业之后,麦克就没再上过像样的英文课。工作上不免接触到一些英文,但都是一些简单的初中句型和固定的单词,猴子看久都会念了。麦克对英文会话课没什么意见,上完课领了证书,升官发财倒还不至于,但是以后上头要派人出差自己勉强还沾得上边,公司给钱出国观光倒也不错。虽然每个星期四下班之后还要留下来上三个小时课又没有加班费也没关系,反正他也不想太早回家。    
    趁着中午休息时间,麦克上网找了几个英语会话的教学网页。    
    一幕接着一幕的情境模拟,各自紧接着一段你来我往的对话:上一幕John才在电影院门口问售票员某部电影的放映时刻,下一幕John又在中菜餐厅对着服务生询问今晚菜色……麦克跟着网页小声地朗诵,并且把所有的John都代换成Mike,优雅地周旋在操着流利英文的电影院年轻女售票员与中菜餐厅里穿紧身旗袍的女服务生之间,笑眯眯地打着招呼:    
    “Nice to meet you。My name is Mike。”    
    3    
    麦克对第一堂英文会话课的印象非常浅薄。    
    他记得那位年轻的外籍男老师与他修长鼻梁上的镶金边眼镜,他一上台大概是讲了个美式笑话还是俏皮双关语之类的,班上有两三个同学就跟着张嘴笑了起来,于是麦克也张嘴笑了起来,于是全班都张嘴笑了起来。    
    他还记得外籍老师嘴唇边的那颗黑痣。    
    每当老师一开口,那两片暗红色的唇与旁边那一颗黑痣便让麦克感到是三个独立却又共同组成一幅简单而变化多端的奇妙图案的生命个体。那两片唇时而聚拢成一个紧缩的圆形,时而拉长成一道狭窄的船形,而那颗黑痣总是即时地跟着变换位置,像一个过分痴迷的观众,不断不断地更换座位以取得最佳的观赏角度。麦克努力思索着这幅图案到底像些什么,然而始终无法得出结论,他思考的速度永远赶不上那幅图案变化的速度。    
    麦克最后还记得的,就是老师在课堂结束前的那一席话。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小说(上)初级商务英文会话(2)

    严格说起来,其实是在课后前座那个总是第一个张嘴笑出声音的同学转述给麦克听的那一席话。    
    “以后每次上课,每个人要用英文上台报告十分钟。”    
    “报告内容就是上个礼拜的生活心得。任何事,只要你觉得值得与大家分享都可以。”    
    “记得,要用英文,No Chinese please!”    
    小学时代的麦克不曾忘记做家庭作业或是忘记让爸妈在联络簿上签名,初高中时期加起来整整六年也只有一学期没有拿到全勤奖。因此麦克听完某同学转述的这席话之后,就开始很认真地检视着自己这个礼拜所做过的每一件事。事实上,麦克“这礼拜所做过的每一件事”已经化成了返家捷运车厢上一个横跨两页的表格,他正严谨地评估着表格上的每一个项目,思考到底哪些事才是所谓“值得与大家分享”的……    
    4    
    今天天气不好。    
    大半边的天空都被乌云遮住了,找不到太阳究竟在哪里;也没什么风,鼻孔里闷着沉重的湿气。    
    “今天天气不好。”麦克的老婆摇摇头。    
    “我知道。”麦克点点头。    
    现在麦克和他老婆正坐在武陵农场野餐区附设的长木椅上。    
    昨天晚上,麦克他老婆着实吓了一跳。这全都是因为麦克突然说什么周末到了,应该去郊外逛逛接近大自然对肚子里的小宝宝也好之类的话。结婚两年半,除了新婚蜜月跟旅行团跑到澳洲玩了八天七夜外,两个人就再也没一起踏出台北市了。当老婆搂着他的脖子并且亲吻他脸颊的那一刻,麦克心里却莫名其妙闪现一丝丝的悔意。这时候的晚间新闻正在播报气象,麦克盯着电视里那位穿着鲜黄色雨衣的气象主播心想,明天天气不好。    
    他老婆从袋子里拿出了两份三明治和一罐不锈钢保温瓶放在木桌上。保温瓶里盛的是热桔茶,早上刚泡的,转开瓶盖就冲出一阵热腾腾的烟雾。三明治被压扁了,几片生菜掉了出来,掺着青豆和红萝卜块的沙拉马铃薯泥零星散落在木桌上;属于麦克的那份三明治,中间夹了一块焦掉的荷苞蛋,半片火腿肉还悬在外面摇摇晃晃。    
    不远的草地上,有两个小孩蹲坐着,肩并着肩在逗弄一只毛色雪白的小型狗;有一对父女在放风筝,爸爸的双手搭着女儿的双手,四只眼睛都盯着天空的某个定点;有一家四口坐在一块粉红色的亚麻布上野餐,爸爸的手搭在妈妈的肩上,妈妈的手搭在一个小男孩的头上,小男孩的手牵着小女孩的手,四个人笑得牙龈都露了出来;有一对情侣正在散步,女孩的马尾很柔顺地伏贴在瘦长的颈子后面,双手在腰后微微交叉,裙摆下白皙的小腿肚曲线优雅。男孩的牛仔裤被撑得直挺,格子衬衫有棱有角,古铜肤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麦克一边嚼着没有味道的三明治,一边觉得眼前的这幅景象似曾相识。他记得在电视上的汽车广告里头看过这幅景象,在某几部电影或连续剧里头也看过这幅景象。他回想起多年前的大学联谊、高中毕业旅行、初中远足,甚至是更多年以前与爸爸妈妈的数次出游,竟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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